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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下。」

  由梨去浴室,在浴槽放熱水之後回來。

  「時間不夠喲。等熱水裝滿才……」

  我說可以在浴室干那回事,由梨說隔壁會聽見,然後嬌笑。

  「今晚可以在這兒過夜嗎?」

  由梨想了一下,答:「好」。

  「明天來也行嗎?」

  「好吧!暫時每晚都來好不好?前天有強盜進公寓了哪。我也想請假一段時間。一到半夜總是膽怯。」

  「不會對其他男人不方便嗎?」我問一句無所謂的話。

  「其他的管他的。全都完蛋了。」

  關於由梨的事我一概不知。不知道由梨到底是不是真名。我一眼也沒看過門邊的名牌。我想她大概二十五六歲,正確年齡不詳。只曉得她很喜歡藍色。對她而言,男人全是過去的東西。我在她心目中也是已經過去的男人。自三個月前越過有點陰沉的酒吧桌第一次視線相交的瞬間,由梨看我已像過去遺忘的男人。我也不懂喜歡她還是討厭她。說不定是我最討厭的典型。

  將她推倒在床之前,我用手指把垂到眼睛上的長髮攏上去。

  我比誰都討厭自己。

  下午一點差三分前離開住家。搭計程車去銀座。走進M珠寶店,花了三十分鐘看珍珠。什麼也沒買就出來,在M街和H街慢慢瀏覽櫥窗。途中轉進「比拉多」高級服裝精品店,六分鐘後出來。予人印象是毫無目的的逛街打發時間。兩點半走進日比谷公園。在長凳上楞楞地坐了一小時十五分。沒有等人的跡象。換了兩張長凳,聽了二十分鐘露天音樂會。三點四十分走出公園。走路去數寄屋橋,在H百貨店前叫計程車,回到家是四點十二分……

  第一天,我照指定的四點半鐘打電話到土屋的公司,這樣報告。從話筒的聲音聽不出土屋的反應。只說「謝謝。明天拜託了」就收線。

  土屋在丸之內的N銀行總社當董事。從年齡來看地位太高,大概是董事長的親戚之故。

  位於三田區的家也很豪華。透過蕾絲窗簾,鋼琴聲飄進草地。丸之內二十層高的玻璃大廈,豪華住宅、鋼琴音色,沒有一樣與普通職員似的土屋相襯。有一種男人,自己擁有的全是不相襯的東西。

  土屋的持有物中,最不相襯的乃是他的妻子吧!

  土屋沙矢子的真人比照片白而豐腴。長髮披肩,華麗的印花洋裝裙擺搖曳著,走在銀座的後巷,有如走在紐約第五街那麼優美嫻靜,其實是富裕人家踩在地氈上的走法。

  當她駐足在M街的展覽櫥窗前注視自己的姿態時,我能直感她肯定有丈夫以外的男人。說不定不是天天見面。不過一定跟丈夫以外的男人睡過。

  第二天,她用電話聯絡什麼人。跟前一天一樣,一點以前出門,走路到車站前面的馬路截住計程車,我遲了一步。起初看來跟蹤失敗了,幸好她的車子走了二百米後停下來,她走進馬路邊的電話亭。跟什麼人講了兩分鐘電話,再坐回等著的計程車上。那時我才截到計程車。

  她所坐的車子走上一號高速公路,停在羽田機場。不可能去旅行,大概來接機吧。可是我的預測落空。

  她只是在俯望跑道的餐廳里一個人呆坐了一小時。叫了昂貴的法國菜,卻把盤子擺在桌上,像臘制裝飾似的排列,沒有碰過。有時菸灰掉在地上,沒有放進菸灰盅里。稍微側臉避開窗上滿溢的光線,出神地望著跑道上的噴射機。然後下到大堂,在商店和旅行社之間瀏覽了三十分鐘,直接回家。

  「她打過電話嗎?」

  四點半,我打電話向土屋報告時,土屋語意深長地這樣反間。我不願意讓他以為我怠慢工作,於是加油添醬地說,你太太在旅行社裡熱心閱讀國外旅行的宣傳手冊,似乎有意出國旅行。土屋沒有回答什麼。

  接著的一天,土屋沙矢子出到六本木,又到各種店鋪瀏覽參觀。漫無目的的走了一圈,跟銀座漫步的情形一樣。然後走進一間小型珠寶店,買了一對耳環。越過玻璃窗,我看到她付了將近十萬圓。她把舊耳環收進手袋,嵌上新耳飾步出店門。葡萄酒色的大寶石,跟她華麗的臉型十分相稱。

  然而出到外邊走了一分鐘,她就利用街角的櫥窗做鏡子,將新耳環摘下來,戴回舊的。然後把新耳環丟在路邊,用高跟鞋的鞋跟踩了兩三次,若無其事的走開。

  當天的報告中,我只向土屋隱瞞這件事。我把那對耳環撿起,送給由梨做禮物。

  「怎麼那麼高興,送我這麼貴的耳環?」由梨並不開心,反而責備我似的。又說「不想跟你發生肉體以外的關係」。那一剎那,我覺得由梨是個不錯的女人。我告訴她,那是某個有錢的女顧客送的回扣。

  我重新想到,土屋沙矢子可能做著妓女同樣的事。在街上彷徨著等候男人喊住她。她的搖曳走法和長發背影微妙地流露妓女的媚態。

  但是在下一次的跟蹤,我的預測又被推翻。

  星期四,她坐上計程車,在首都高速公路上兜兜轉轉的走了兩個多小時,結果一次也沒下車就回家了。「到底幹什麼呢?」載我的計程車司機不耐煩地說。我坐在后座,知道她的表情如何。僅僅出神地眺望車窗。就跟坐在日比谷公園看噴水池的水打散的陽光一樣的眼神。

  她所做的事只有一件、揮霍金錢和時間。花錢買耳環和高級料理,為了浪費。這是她唯一的樂趣。簡直像等候人生最後的死期來到的老婦人一樣,揮霍所剩不多的時間和沒有作用的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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