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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了?”我問她。

  她說:“沒有什麼……”

  我說:“你剛才聽到什麼聲音了嗎?我上來的時候,那聲音就在樓上。”

  她說:“唔,是貓吧,已經過了農曆八月了。”

  我說:“是貓吧,可能是。——你讓我來幹什麼?”

  我脫下泥濘的鞋子,換好拖鞋,跟著她進入客廳。過了一會兒,她給我送來一杯我最喜歡喝的熱飲——中藥“草決明、枸杞”泡的水。我接過,把茶杯放在下巴下,蒸汽把嘴角的絨毛熏得濕漉漉的。

  她說沒事就不能叫你來了?好像你有多大的架子似的。我看著她,心中覺得她有意掩蓋什麼。於是不屑地哼了一聲。她問我說怎麼了?我說沒有什麼,就是煩。她笑著說,那就洗澡吧,一洗就能把煩心惱事洗掉的。我看著窗外,外面細雨濛濛,這樣的天可以洗澡嗎?

  她笑了笑,回房間收拾東西去了。我站在客廳,突然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再次回到了我的腦海中。我終於還是捕捉到了那靈光的最後一瞬。她不是孑然一身來牛城的嗎?那麼她怎麼會在來牛城的第二天就能擁有那樣多的攜帶物品,多到甚至需要她的學生幫她收拾房間。

  我跑到她的書房,鬼使神差地從書櫥中拿出我以前在這裡就看到過的一本畫冊。

  一張熟悉的畫面映入眼帘:紅色的葉子,黃色的山,藍色的天空,潔白的雲。飄逸自由的構圖,人物是幾個踏秋的學生,他們很生動,幾乎呼之欲出,我能聽到他們的笑聲……

  ——“如此開闊,如此偉大,如此的包羅萬象,器宇軒昂!這是我所見過最最美好的天,也是所見過最最迷人的雲。看哪,看哪,那雲在嬗變著,卻總是給我了許多驚喜和更加無盡的幻想。我喜歡上這裡了!”

  我想到了孔雀的在山口說過的話。

  我也想到了她說的另一句:我會把這美記錄下來的,不一定用文字。

  我重新翻到的封皮,作者是碧雲濤——這是孔雀的筆名嗎?她最終還是沒能寫小說,成為了畫家——,我翻了個個,打算看書後的出版日期。這個時候白自涓在門口叫我的名字。我回頭應了一聲,她看到我手中的畫冊很不安,我隨手把那冊子扔到桌子上,但我還是瞟到了日期——2004年10月。

  我寫這個故事時,我的讀者們,請記住,我二十三歲,2004年時,我應該是二十六歲……

  不管怎麼說,我和白自涓還是拿著洗漱用品來到了辰光洗浴中心,我們分別領了鑰匙各自離去了。

  我在大廳看表的時候,時間是下午七點。

  以前我交待過的,這裡是一片老生活區,房子很舊,但卻十分堅固。我們到的那家澡堂是八十年代初建造的,抗震結構,可以說是早期牛城的混凝土建築之一。

  我現在淋浴下洗乾淨身子,又到水池中泡了一會兒,覺得血液在身體中開始融化,腦子暈了起來,肚子餓了起來,口也渴了起來,於是草草地結束了清潔工作,穿上衣服走了出來。

  在洗浴中心一樓大廳右側有一家飲料店,店面不大,卻有兩張臨窗的桌子可以看到外面。雨打在玻璃上,匯成了一條條水流,像是在哭泣。我所在的大廳中很安靜,燈光也很明亮。窗外卻是陰暗的,還有雨。唯一可見的光最明亮的就是呢汽車紅色的尾燈,在霧氣沼沼中,朦朧而美麗。

  恍然中,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白自涓的那天傍晚,同樣是雨,同樣是這樣的雨中的紅色的朦朧,朦朧的美籠罩了霧化的線條,在我的意識中,混濁的灰色出現了鮮亮的紅色——她就是這樣出現在我的生命中的。同樣在那樣夜色燃燒的雨中城市中,我總感到失落惆悵和寥落,我意識到自己的渺小也意識到自己的無關緊要,但我存在,存在於苦惱中。

  那窗上滑落的水珠呀,分明是我的淚水。

  我為自己要了瓶可樂,黑褐色的液體表面氣泡在杯子中跳躍,它像在沸騰,它卻是冰冷的……

  這樣的心態我很了解,因為我的確這樣在雨中一個角落中靜靜地聽過自己的頭髮、自己的指甲生長的聲音。但我卻沒有能力抑制這種顧影自憐的情懷。這感覺讓我變得成熟,讓我學會了思考,也給我平添了許多憂愁。當我發現我已經無法自已地愛上了我的老師後,突然覺得有太多太多阻礙擺在我的面前。我不可能自欺欺人說我並不在乎,對不?

  九點半,白自涓出來了,我在座位上沖她招了招手。她看見了我,卻站在我的對面不過來,用一種戀戀不捨的表情,用一種含情脈脈的目光,用一種依依惜別的態度在遠處看著我。

  我感到了那種距離。

  心中一陣刺痛,卻沒有辦法。

  我只好站起來,慢慢地走過去,對她說:我想回家。她說:那你走吧。

  在雨中我哭了,大雨開始漂潑,越來越大,街道上沒有了行人。在縹緲的雨中,我看到大廳中她的身影,站在窗邊眺望著我。我知道,從那個位置已經無法再看到黑暗雨霧的我了,但她卻依然朝著這個方向凝望著……

  凝望著……

  那天晚上,牛城大半個橋西區都聽了像狼一樣的哀號,如果不是那聲音清楚的喊出了一個名字,人們會害怕的。因為午夜大雨里一個身影在徘徊著,受了傷,絕望地吼叫著、咆哮著,那人是我,在雨中我已經不能再用人的聲音叫喊那個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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