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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風吹過我的臉,冰冷潮濕。

  河岸邊已經有人開始徒勞無功的打撈工作。長長的三角鉤尾巴上栓著繩子,輪圓了往河裡甩,每次扽上來,都會掛住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凱子不知什麼時候走到我身邊,蹲在我身邊遞過來一根煙,猶豫了一下說,AB型,差不多2500毫升。我知道他的意思,那個出血量必定致命。

  凱子用力拍拍我的肩膀接著說,別太那什麼,算了我不勸你了。不會是白蘭,肯定不是。

  我扭頭看著他一路走去的背影,心裡什麼想法都沒有,空得象個深不見底的天坑。

  接近黃昏的時候我們離開了現場,我帶著省廳專家去了小丁和白蘭的家,他們要提取檢測參照物做DNA比對,確定工棚里的血跡究竟是誰的。我站在白蘭家的客廳里覺得手足無措,甚至不敢正視房間裡的一張張照片。臥室的床頭放著一個挺漂亮的紙盒子,裡面是條已經織完的圍巾。

  我想了想,沒拿。

  晚上隊裡開了個會,大家都沒發表看法,氣氛很悶。

  老張和省廳的人小聲商量了一下,給了三點結論。

  第一、目前為止,除了陳駿,還沒有發現別的屍體,繼續打撈。

  第二、對秦東明家的搜查沒有收穫,他的辦公室里只發現了一些涉及洗錢犯罪的內部資料。目前的情況下,不能簽發通緝令。

  第三、涉案人員身份敏感,必須做好保密工作,嚴格控制辦案人員的人數和規模,避免擴大社會影響。

  說最後一條的時候他的眼鏡瞅著我。我知道那是什麼意思,眼下我還是一個因為刑訊嫌疑人被停職的警察。

  天亮之後我才知道,不光我,全組人都被放了假,作為秦東明的部下,我們誰都不能參與此案的後續偵破工作。

  把手頭的全部案卷分類移交後大家都走了,我不知道也懶得去想該去哪,只是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象被抽了骨頭,趴在辦公桌前一個人抽了半盒煙。

  我走的時候樓道里空無一人,沉重的腳步居然有回聲。隔壁秦東明的辦公室門虛掩著,門框上拉了一條隔離繩。我用腳尖輕輕推開門,哈腰從隔離繩下面鑽了進去。

  窗簾緊閉屋裡很暗,所有的抽屜和柜子都貼上了封條。環視一圈我覺得自己有點可笑,正準備出門,沒留神一腳踢翻了門口擺著的塑料垃圾桶。

  散落的一地垃圾里,我看到了一隻很眼熟的鬧鐘,和社保分局盜竊案現場提取的那隻一模一樣,鐘面同樣破碎指針同樣停滯,唯一的差別就是時間不同。

  我拿起那隻鬧鐘端詳了一會兒,腦袋裡象在燃放煙花,一點又一點火星猛的炸裂隨即消逝無蹤,無數煙火形成一個略顯模糊的輪廓,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我閉幕冥想,努力撲捉。片刻後起身狂奔下樓,一路衝進技偵處。

  你跟省廳技偵處的人很熟是吧。我一把把閻軍從凳子上抓起來,打電話,我要看驗血報告。

  八、低烈度犯罪

  1、

  飛機在厚厚的雲層中穿行,透過舷窗可以看到機翼連續切過一片片氤氳雲朵,絲絲縷縷的白色絮狀物在半空中緩緩飄動,讓人有種錯覺,伸出手一定能感受到溫潤如絲的質感。

  我象個第一次坐飛機的暴發戶,睜大雙眼努力把機艙中的一切都透過視網膜深深投射在記憶中。旅客格外和善,環境格外溫馨,連空姐臉上職業化的笑容都那麼引人遐想。

  我必須銘記這一切,因為此行或許永無歸途。

  我沒有行李,手包里除了一點現金和兩張化驗報告的傳真件。和我預想的一樣,DNA檢測結果證明,那2000毫升血是丁子光的。血樣分析再次證明,他有輕微的貧血,而且一度嗜酒。

  早上從閻軍手裡拿到報告後,我就決定了這趟行程。

  除了給凱子打電話交待了幾件事,我沒跟任何人聯繫。我沒臉告訴大家我的新發現,多年來老爸總在我耳邊嘮叨,自己的錯要自己扛。這段時間我犯的錯太多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理由,我無法忍受拖沓繁冗的逐級上報再集體決策的行政程序。對我來說時間第一次如此寶貴。

  我堅定的認為這次廣東之行是贖罪和復仇之旅,危機四伏。後來的確面對了一個黑洞洞的槍口。中午走進機場時我的心裡就瀰漫著那種壯士一去的悲愴,天空居然還很配合的飄起了星星點點的雪花。現在想來,很矯情,很裝。

  航班在白雲機場上空盤旋,久不降落。空姐一度發出通知,由於地面暴雨,有可能轉飛珠海三灶機場。後來又得知珠海的雨更大。全省普降暴雨和漲潮,這讓我看到一線曙光,懸了半天的心踏實多了。

  機長和我一樣有點亡命徒的氣質,飛機在跑道上減速滑行直至停穩,窗外落雨如注能見度很低。

  走出機場時天已經黑了。我截了輛出租一路直奔省體育館附近的地鐵商場,逛了逛軍品店,買了件望遠鏡、高強度彈弓、渾身都是兜的防雨外套、和一根全鋼壓花的3節甩棍,用手比劃了幾下,覺得挺滿意。又在街對面的電器行里買了台二手數位相機。老闆很誠懇的告訴我閃光燈有問題。我說不用那玩意,能照清人臉就行了。從店裡出來把手包扔進垃圾桶,拿著累贅。

  夜裡我給家裡打了個電話,接通後等著老太太例行的囉嗦,最後說了聲注意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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