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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台藝術中,演員也好,舞者也好,都不過是零件。札克要在這十七個名為舞者的零件里,找出最適合自己音樂劇的一個。

  關鍵在於,何謂「最適合」?

  甄選開始前,札克對他尋求的零件應該有所想像,好比「這個部份需要這種感覺的舞者」,或是「為襯托主角,此一時間點得有個性強烈的角色」。他手中必定有一張完成品的設計圖,然後根據設計理念找尋零件。

  但是,所謂的人,無法凡事都完全吻合規格。以齒輪比喻,就是有的形狀扭曲,有的缺了齒,有的大小完全在規格外。

  那麼,這樣的齒輪對札克全無用處嗎?倒不見得。我甚至猜測,他尋覓的多半就是此種齒輪。全憑算計劃出的設計圖,很難打動人心。札克在這場甄選中最期待的,應該是遇見一個能夠破壞現有的一切、讓設計重生為具有嶄新魅力的齒輪。

  十七名候選人一開始都對全場觀眾展現同樣的表情,臉上只發出強烈的意念──我要選上。然而,隨著甄選的進行,所有人都流露出另一面,最後,觀眾會發現,這裡沒有一個齒輪是相同的。

  諷刺的是,讓他們獨一無二的,是存在內心的「傷口」。他們各有各的自卑,有的是對學歷,有的是對容貌,有的是對能力,盡皆懷抱著受傷的過去。絕大多數的人傷口都還沒癒合,但他們深信,這場甄選正是他們脫離自身痛苦的最後機會。正因如此,他們才會在札克面前毫不保留地全盤托出。而札克等的,也正是這些。

  只要有甄選,就不免有入選者與落選者。但當選與落選並沒有甚麼意義,札克尋求的,純粹是一個適用於新音樂劇的齒輪,換成其他作品,齒輪的選法想必截然不同。

  重要的是,他們了解到自己是一個甚麼樣的齒輪,且必定會確信,世上沒有第二個相同的齒輪。

  好萊塢電影也經常舉辦甄選,據傳落選的演員大多會這麼說:

  「很可惜,這次沒有適合我的角色。」

  我覺得這樣很好。

  Ⅵ運動

  下個世紀見得到嗎?【註:本文中,作者對球隊皆采略稱,正式隊名依序為:橫濱灣星隊、中日龍隊、讀賣巨人隊、阪神虎隊,及廣島東洋鯉魚隊。】《小說現代》一九九八年十月號這篇拙作出刊的時候,職棒優勝落入誰家是否大致抵定?寫文的當下,橫濱以些微差距領先中日,巨人應該已經完全沒有希望了吧。

  至於阪神,目前排名最後,以捨我其誰之勢墊底。當本文問世時,狀況大概也不會改變。無論廣島再怎麼輸,阪神肯定輸得比他們慘。

  說來實在丟臉。但是,今年籠罩心中的感覺不同以往。此時的懊惱,若要用一個詞交代,應該就是空虛吧。

  其實七月時,我久違地去看了球賽,是門票很難到手的東京巨蛋巨人阪神之戰。臨行前,我既興奮又期待,像要出發遠足的小學生。

  然而,比賽剛開始,這樣的心情就消失無蹤。球賽照例由巨人領先,但這不是影響我心情的原因。當時雙方點數相差不多,只要把握機會,大可扳回劣勢。

  主要是看阪神的選手打球,一點都不覺得快樂。不,正確地說,是發現自己無法樂在其中。

  我已不曉得為何要支持他們。確實,他們穿著我心愛的直條紋制服,也打得十分賣力。但是,我對他們不再抱持任何期待。我指的不是輸贏,在優勝可能性幾近於零的情況下,勝了巨人一場也沒多大意義。

  我踏進球場,是期待能看到唯有在阪神這個球團才看得到的精神。不必是巴斯或掛布選手那樣豪邁的打擊,也不必是媲美江夏選手的豪速球,因為我過去始終相信,一定有像以往川藤選手揮棒落空般「值得付錢來看的東西」,可惜夢想完全破滅。無論輪到誰上場打擊,我一點都不期待;無論哪一個投手登板,我也不興奮。眼見的每一名選手,似乎皆只求能平安賽完,既沒有昨天也沒有明天,更完全感覺不到未來。我在座位上待到最後一回合,竟是想看巨人隊松井選手的打擊,別無其他。

  我不再是阪神球迷。忠實球迷們一定會罵我是叛徒吧。可是,我也很難過,畢竟失去人生中很大的一份樂趣。

  好想瞧瞧阪神還具魅力時的選手,希望能再次看他們打球,我迫切地渴求。然而,現下最想見的,是以前那個腦子放空、死心塌地支持阪神的自己。

  神啊,為甚麼?《ALL讀物》二○○○年九月號記憶所及,我從沒為電影或小說情節落淚。感動歸感動,淚腺就是不受刺激。即使如此,仍有一次差點破紀錄,就是看電影《癲瘋總動員》(CoolRunnings)。內容描述四名牙買加短跑選手因故無法參加奧運,轉而將目標改為參加冬季奧運。想必很多人都知道,這是改編自牙買加國家代表隊在卡加利冬奧發生的真實經歷。沒有技術、資金,也沒有人支持的情況下,他們發揮不屈不撓的牙買加精神,在奧運場上表現傑出,看來十分痛快。然而,故事並非就此結束。最後降臨在他們身上的意外,及他們如何挺胸面對的結局,連淚腺不發達的我都不禁動容。我旁邊一個看似國中生的男孩,眼淚流個不停。

  奧運的精華之處,便在於各國代表展現出超乎常人想像的力量與技能。同時,遠望他們如何實現夢想,也是一種樂趣。既然是夢想,就不見得會一一實現。絕大多數選手最終是力有未逮,也有不少選手雖具備堅強的實力,卻遭意想不到的命運捉弄與夢想擦身而過。那一刻,他或她們臉上的神情,彷佛凝聚一生的點滴,最是令我感動。卡加利冬奧的競速滑冰中,丹?強森(DanJansen)選手在上場前得知姊姊的死訊,儘管他是五百公尺與一千公尺最有希望得金的選手,卻在兩項比賽中跌得四腳朝天。那一瞬間,他的表情彷佛在問:「神啊,為甚麼?」夏季奧運中,發生在巴塞隆納奧運男子四百公尺準決賽的插曲也十分難忘。當時,全日本的運動迷想必都非常關心那場比賽,因為攸關高野進選手能否晉級徑賽運動項目決賽。若順利晉級,當然是空前的創舉。

  就結果而言,高野選手成為光榮的決賽選手,因為八名準決賽選手中,他第四個跑到終點。然而,當中發生了戲劇性的一幕。

  第五跑道的英國德瑞克?雷蒙(DerekRedmond)選手若沒失常,他的成績應該是優於高野選手的。然而,跑到第二處轉彎時,噩夢驟降。他肌肉拉傷,中途跌倒。晉級夢碎的他,仍奮力站起,再度邁步向前,想必是認為此刻該做的,便是跑完全程。可是,腿的疼痛不允許他完成這個心愿,來到最後的轉彎處時,他連走都走不動。此時,一名男子從觀眾席飛奔至場內,闖進跑道,奔至雷蒙選手身邊,將他扶起。

  這名胖胖的黑人男子,便是雷蒙選手的父親。他原本期待看到兒子在田徑場上的英姿,最後卻與兒子一同流淚步向終點。兒子也靠在父親的肩頭哭泣。

  競賽委員出現在他們面前,似乎是向他們解釋輔助選手是犯規的。但父親掉著淚,憤怒地拒絕。這正是保護孩子的父親的面容。

  競賽委員不再制止,默默為兩人開路。

  德瑞克?雷蒙選手失去資格。巴塞隆納奧運四百公尺準決賽中沒有他的紀錄,不過,雷蒙父子抵達終點是不爭的事實。這份記憶,深深烙印在全世界千千萬萬人的心中。

  而這是我看電視落淚的唯一一次體驗。

  偶像再見《NUMBER》二○○○年十一月二日號

  看雪梨奧運女子百米短跑的預賽時,牙買加的默琳?奧蒂(MerleneOttey)竟出現場上,我不禁有些吃驚。早先我透過報紙,得知原本在國內選拔會中位居第四的她臨時入選,引起該國選手隊反彈的消息。

  姑且不論此事,她能夠參加奧運,實在教人意外。畢竟前一年塞維亞世界田徑錦標賽中,她因藥物檢驗呈陽性反應而退賽一事,令人記憶猶新。今年一月在德國舉行的室內田徑錦標賽,德國田徑總會對她的參賽表示為難,最後是她本人在開賽前棄權。考慮到她四十歲的年齡,我早就不指望在雪梨瞧見她的身影。然而,七月的調停委員會做出「藥物檢驗有缺失」的結論,通往雪梨之路才乍然開啟。

  我不曉得奧蒂參賽的背後隱藏多少陰謀。也許是國際田徑總會希望雪梨奧運有運動明星出場,也許牙買加原就打定主意,無論選拔會結果如何,都要派她出場。但若讓一介不負責任的運動迷來說,能夠再次看到那精悍的褐色身軀真是無比幸福。

  三面銀牌、五面銅牌,這是她自莫斯科奧運至今連續參加六屆奧運的收穫。包括世界錦標賽在內,她年輕時專拿銅牌,因而被稱為「銅牌女王」(BronzeCollector),儘管她寫下百公尺決賽六十二連勝的紀錄。

  她的悲慘遭遇也相當豐富。斯圖加特那次的世界錦標賽,她顯然是與美國的狄弗絲(YolandaGailDevers)同時抵達終點,卻以百分之一秒之差屈居第二。我看著電視,確信她至少沒有輸,因此大感意外。果不其然,後來修正計時,兩人紀錄相同。那麼,為何狄弗絲是金牌,而奧蒂是銀牌?至今我仍無法釋懷。同樣的情景也出現在亞特蘭大奧運,百公尺決賽又以千分之幾秒之差輸給宿敵狄弗絲,當時我也以為她贏了。

  一九九七年的雅典世界錦標賽百公尺競賽,另一種不幸又降臨到她身上。她沒發覺起跑犯規的警示音,全力衝刺幾十公尺。如此一來,她當然無法在真正的比賽中使出全力,最後悽慘地落到第七名。

  但我支持她,並非她是「悲劇女主角」,而是從她奔跑的身影,感覺到有種超越幸與不幸的東西。換個說法,即使她沒獲得幸運之神的眷顧,也能夠展現光憑實力可以爬到甚麼地步。成果就是奧運、世界錦標賽加起來的二十二面獎牌,這難道不是另一個顛峰嗎?

  雪梨奧運百公尺短跑第四名。她只比我小兩歲。除了厲害,我無可形容。

  泛太平洋最後一天,HAGITOMO沒游!《NUMBER》二○○二年九月二十六日號依我推測,一般人都不怎麼關心游泳這種運動。若非奧運,就更是如此。聽到世界游泳錦標賽,也有很多人一下反應不過來,那麼對泛太平洋錦標賽毫不在意才算正常吧。不過,我並沒有指摘之意,因為我自己也是這樣。不,正確地說,若在平常,我大概會這樣。

  但是,我無法忽視這次的泛太平洋游泳錦標賽。原因之前我在本雜誌提過,有奪牌希望的選手之一「HAGITOMO」萩原智子小姐,是我的遠親。

  具體而言,她是我母親的姊夫的弟弟的孫女。一下子會意不過來的讀者,請當成是遠親就對了。再怎麼說,我可是和HAGITOMO的媽媽她們一起去過海水浴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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