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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火如荼拍攝之際,《白夜行》出版。一方面也是電影《秘密》造成話題,幾乎每天接受雜誌訪問,有時甚至一天多達四、五家,對一個被忽視十幾年的作家而言,簡直像在做夢。日子就這麼過著,電影《秘密》終於殺青。個人認為是一部非常好的電影。多虧這部電影,向完全不看小說的人自我介紹時,就能說「我是廣末涼子主演的《秘密》原著作者」了。

  2000

  這一年有千禧蟲危機【註:Year2000Problem,簡稱Y2K危機,指因電腦程式設計問題,使計算機在處理二○○○年一月一日後的日期時,可能會出現不正確的操作,導致一些較敏感的工業(如電力)、銀行、政府等作業停擺。】,那到底是甚麼玩意?當然,平安度過很好,但需要那麼大驚小怪嗎?政府似乎為此動用大筆稅金,真有必要嗎?至今我依然存疑。滿心困惑中,直木獎揭曉,《白夜行》果然落選。落選紀錄彷佛又翻開新的一頁,頗不吉利。

  當年沒出甚麼書,尤其長篇掛零。或許有人會懷疑我沒在工作,實際上我相當忙錄,因為前一年展開《單戀》的連載。這是頭一回在周刊上連載,我十分緊張。起初先交了一百五十張稿子,但算不准出稿的速度,最後變成每周交一回的份量。看樣子,我的個性是不到火燒屁股就無法認真。日子如此繁忙,當時任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理事長的北方謙三先生還要我「當協會獎的評審委員」。我推辭「等一下,我去年剛得獎,第二年就當評審未免太亂來」,他卻給了「亂來是我的做法」的怪理由。我仍繼續推辭,他嘴裡竟吐出意想不到的話:「在你答應之前我是不會讓步的。要是你無論如何都不肯答應,我就跟你絕交。」坦白講,我真的傻眼了,花好幾秒才理解他真的是說「絕交」,因為小學畢業後就沒聽過這種說法。由於太好笑,我忍俊不住地回他「如果不必當理事就答應」。「好,了解,我不會叫你當理事的。」理事長保證,這是男人之間的承諾。

  然而,過了不久協會就通知我,經過投票,我被選為理事。我立即致電北方理事長抗議,卻得到一堆歪理:「我只說不會推薦你當理事,會員投票選出的我哪有辦法。就算是理事長,也不能硬推翻投票的結果。」真是太教人吃驚,實在很難相信這話出自「描寫男人世界當代第一」的作家口中。

  2001

  小時候,我對二十一世紀懷有種種夢想,以為未來車子不會在地面上跑,而是自由穿梭於空中,也相信登陸月球會像出國旅行一樣簡單容易,連去火星也不成問題。然而,現實又如何?不過是到國外旅行變得更方便罷了,車子照舊只能在地面上跑,東京都內隨時都在塞車。不過,話說回來,能夠活得健健康康的,或許就該謝天謝地。以前計算自己到二十一世紀會是四十三歲時,還曾感到絕望:「天哪,到時候都是老頭子了,老成那樣迎接二十一世紀有甚麼意義!」如今四十三歲還算年輕的,高齡化社會萬歲。

  這一年,雖然不是為了紀念二十一世紀,倒是配合《單戀》的出版舉行一場簽書會,地點在新宿紀伊國屋書店。上次舉辦是一九八五年,算一算足足是十六年前的事,再怎麼說都形同初體驗,不明白個中要領,茫茫然不知所措。書店預先發放號碼牌限制人數,但我認為把當天特地前來的人趕回去實在不盡情理,便表示想替所有到場的讀者簽名,拜託他們發當天用的號碼牌。活動那天,搭計程車到書店時,看見一列長長的人龍,真是高興、困惑又驚訝。簽書會從下午一點開始,結束時已將近下午五點,手無力、頭昏沉,幫忙的責編則蓋印章蓋到手指起水泡。不過,我也再度確認有形形色色的讀者買我的書,內心不勝感激。下次辦簽書會不知會是何時?大概是十五年以後吧。搞不好到時候根本不會有人來。不,連會不會有人找我辦簽書會都是個問題。不不,我還是不是個作家都還未知呢。

  2002

  假如要說這一年做了甚麼,一言以蔽之,就是玩滑雪板。先前我一直想嘗試,在一次意想不到的機會中體驗後,便深深著迷。當時,雪季已接近尾聲,只要找到還有雪的滑雪場,我就努力練習,希望技術能早日精進。再怎麼說,我已四十四歲,還能滑幾年誰也料不准。幸好千葉的SSAWS【註:一九九三年建成,曾是世界最大的室內滑雪場,標榜四季都能享受滑雪樂趣。】還在,雪季結束,我每星期都去報到。九月三十日是SSAWS最後一天營業,滑完最後一趟時內心一陣感傷。

  不過,我並不是只顧著玩,工作也做了不少。《湖邊兇殺案》、《時生》、《綁架遊戲》,約有六年不曾在一年內推出三部長篇小說。這三部作品中,《湖邊兇殺案》和《綁架遊戲》誠如各位所知,已改編成電影。個人以為《時生》最適合改編,但顯然我不太了解影視業界的想法。

  說到不了解,出版界的將來才令人不解。現在真的已進入書不會賣的時代。當然,不景氣也是原因之一,畢竟買書的錢是最可能被省下來的,跑一趟圖書館,連暢銷書都能免費借閱,出租業也一一登場。我認為,無論何種形式,只要保有閱讀的文化就好。可是,問題在於書能不能繼續做下去。要做書就得花錢,但這筆錢誰支付?國家是一毛錢也不會出的。那麼,這筆錢從哪來?其實不是別人,就是讀者。讀者為買書而掏錢,出版社就以這筆錢製作新書。若是沒有「為了看書而出錢買」的人,便無法製作新書。作家一樣得生活,就算圖書館增加幾萬名借閱者、租書店出租幾千本書,出版社和作家都無法從中獲益。所以,今後我要為「買書的人」提供相應的娛樂而寫。當然,很多人是因生活不夠寬裕才上圖書館借閱,我完全沒有責怪這些讀者的意思,請多多利用公共設施享受閱讀之樂。不過,千萬別忘記對「出錢看書的人」懷抱感謝。畢竟沒有這些人,就製作不了書。

  2003

  一開年,或者該說從去年年底,我便沉浸在滑雪板的世界。因為去得太勤,便動起腦筋,想找個名目把費用編進經費,於是決定以滑雪板為主題寫散文,卻被大家罵小氣。但是,由於迷上滑雪板,喜愛滑雪的作家朋友的邀約增加不少,例如二階堂黎人先生、貫井德郎先生、笠井潔先生等,也把怪人作家黑田研二列進去吧。

  沒有雪就沒有散文的題材,所以我多方進行嘗試。冰壺【註:起源於蘇格蘭的冰上滑石遊戲。】也是其中之一,但出了點小意外,臉上fèng了二十五針,是我失算。不過,挺幸運的是,幼時歪掉的鼻子稍微扳正一些。

  《綁架遊戲》改名為《g@me.》拍成電影,作者也在片中露臉,可惜時間太短,幾乎沒人發現,虧我還用了本名。

  順帶一提,去年母親住院。原是為動腹部大動脈瘤手術,但其實母親同時罹患膽管癌,我們沒告訴她本人。母親在醫院感染MRSA(抗藥性金黃色葡萄球菌),身體非常虛弱,要動哪一項手術都有困難,況且母親屬於高齡患者,醫師建議「讓她待在家裡比較好」,意思是已回天乏術。

  回家後,母親顯得很有精神,簡直像完全康復,還去看了電影《g@me.》,連連稱讚藤木直人先生「是個大帥哥」。那是當然。

  這一年,共出版《信》、《殺人之門》、《我是代課老師》三部作品。

  2004

  精神好得彷佛沒病痛的母親,過完年再度住院。甚麼治療都沒做,癌症當然不會無故消失,大動脈瘤也一直存在,但住了院一樣無能為力。我頻繁往返大阪,每次回去就召開家族會議。

  備感幸運的是,我有兩個姊姊,她們無私的看護令我敬佩不已。

  然而,即使再細心周到的看護,癌細胞仍不肯放母親一馬。六月三日,母親病逝。緊接著,守靈、安排葬禮、通知親友等一連串繁瑣事宜,真的讓我們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喪主是父親,他卻全權交由兒子處理,葬禮上的致詞也推給兒子,只不忘要求「葬禮要辦得體面盛大一點」。

  此時,《嫌疑犯X》(出版時改名為《嫌疑犯X的獻身》)正在連載,我只好向編輯部要求休刊。以作家身分出道後,這是我第一次讓答應好的文稿開天窗,但願也是最後一次,於是和父親講好「千萬別在截稿前撒手歸西」。

  待葬禮和法事告一段落,兩個姊姊提出下一道難題:「爸爸怎麼辦?」當時父親已八十七歲,讓如此高齡的老人獨居,確實令人放心不下。

  不過,其實早在好幾年前,我便和父親商量過,他希望住進老人之家。

  由於大姊定居橫須賀,我們便考慮讓父親住進附近的老人公寓。一開始,她們似乎對老人院的印象不佳,不是很贊成。然而,參觀過後,她們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甚至說既然這地方那麼好,自己老了也想住進去。

  年底,父親便從熟悉的大阪搬至橫須賀的公寓。我們告訴他:「要是住不慣,隨時都能回大阪。」但我們顯然是白操心,父親找到攝影和計算機兩項興趣,每天都過得十分開心。

  2005

  由於在體育雜誌上連載與高山滑雪有關的小說,透過這層關係,很幸運地得以與參加過四屆冬季奧運的木村公宣選手在富良野滑雪,還請他指導我。這是一樁得意之事,我喝酒時自然逢人就講。

  而這一年,正是值得紀念的出道二十周年。一些責任編輯為我慶祝,送我訂製的滑雪板當禮物。只收不送未免過意不去,於是我寫了二十頁的短篇小說,免費奉送。話雖如此,總不能每家出版社都送一篇,於是要他們比撲克牌遊戲「超貧民」來決定得主。這是坊間熟悉的「大貧民」(也稱大富翁)的盛大版【註:類似台灣的大老二,但人數不限。】。看到平常只打麻將的人為撲克牌殺紅眼的模樣,著實有趣。

  當年出版的作品,依照往例有三本,為《黑笑小說》、《嫌疑犯X的獻身》、《科學?》。其中《嫌疑犯X的獻身》反應超乎預期,嚇我一跳。年底推理小說排行榜的結果讓我一時難以置信,感恩啊感恩。

  2006

  《白夜行》改編為連續劇,一月開始播出。男女主角分別是山田孝之先生與綾瀨遙小姐。我和綾瀨小姐在雜誌安排的企劃下展開對談,她實在是個美人。每次見到女明星,我都不禁暗暗讚嘆,她們不是普通美麗,水平不是班花或某町第一美女之流可比擬的。

  好事成雙,我以《嫌疑犯X的獻身》得到多年來不斷讓我吃鱉的直木獎。祝賀的花接連送到,因為家裡養貓,沒地方放,只好擺在床四周,彷佛成為少女漫畫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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