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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電文引起驚慌的叫聲。海底隧道的坍塌,使十年的工程化為烏有,幾十億法郎付諸東流……顯然是一場災難。但第二封電文的內容似乎更可怕。沃勒!普爾維爾!迪埃普!這是船隻要經過的海岸的洋面!就是在這些遭到災難的地域,這船將在兩小時後到達——出發時經黑斯廷斯和錫福德,到達時經沃勒、普爾維爾和迪埃普!

  人群沖向售票處,包圍了碼頭經理和副經理的辦公室。二百位乘客衝到船上去取回他們的包裹和箱子。那些驚慌的人們,在箱子的重壓下彎著腰,衝上即將離開的火車,好像海堤、碼頭、峭崖的堡壘都保護不了他們免遭可怕的災難。

  西門發起抖來。別人的驚懼使他深受感染。這連續發生的神秘的現象意味著什麼?他似乎只能接受一種自然的解釋。什麼樣的看不見的風暴使一個平靜的海洋深處變得如此波濤洶湧?為什麼這些突然而來的颶風發生在有限的圓圈中而且只影響一定的地域?

  在西門的身旁,嘈雜聲加強了,出現了各種場面。其中有一場面使他感到難過,因為它是發生在法國人之間的,他更清楚他們所說的話。這是一家人:父親、母親都還年輕,還有六個兒女,最小的只有幾個月,睡在母親懷裡。妻子絕望地懇求她的丈夫:

  “我們呆下來,我求你,沒有什麼強迫我們……”

  “我的可憐人,是有事必須走……你看到我合伙人的信……而且,說實在的,沒有什麼可擔憂的。”

  “我求你……我有預感……你知道我不會錯……”

  “你願讓我單獨渡海麼?”

  “啊!那不行。”

  西門再也沒聽下去。但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可愛的妻子的呼喊,當母親的痛苦的表情,這時候她正用眼睛看著她的六個兒女。

  他走掉了。時鐘已指向十一點半,巴克菲勒小姐大概在路上了。當他走到碼頭時,他看見了一輛從街道轉角處出來的汽車,在車門口出現了伊莎伯勒淺棕色的面孔。一下子他的許多壞想法都消失了。雖然此前他只須等少女二十分鐘,雖然他不怕痛苦,但他知道這最後的二十分鐘是難過和焦急的。她會遵守諾言麼?不會有意外的阻礙吧?現在伊莎伯勒到來了。

  在前一天,他們為小心謹慎起見,決定在上船之前不再相見。但西門一看見她從汽車上下來,就跑上前去相迎了。她穿著灰布大衣,手裡拿著一條用布帶捆著的花格子旅行毯子,後面跟著一個船員拿著她的旅行袋。西門對她說:

  “對不起,伊莎伯勒。但發生了非常嚴重的事,我不得不和您商量。電報宣稱發生了一系列的不幸事故,而且正是在我們要經過的路途上。”

  伊莎伯勒似乎並不擔心。

  “西門,您對我說話的語氣是這樣平靜,似乎和您所說的不合適。”

  “我很高興見到您。”他低聲說。

  他們的眼光長久地深情地聯在一起。接著她說:

  “西門,要是您單獨一人,您幹什麼?”

  他猶豫著沒回答。

  “您要走,”她說,“我也是……”

  她走上舷橋。

  半小時後,“瑪麗王后號”離開了紐哈芬港口。這時候,一向能控制住自己,甚至在最熱切激動的時刻也認為自己能控制住感情的西門卻感到雙腿發抖,眼裡充滿了淚水。幸福的感受使他幾乎支持不住。

  西門從來沒有戀愛過。愛情是他不急於等待的事情之一,他認為不必作什麼準備去那些會損害感情的熱烈的冒險中尋找它。

  “愛情,”他曾說,“應當是與生活混和在一起而不是加上去的。它不是目標而是行動的原則,是最高尚的事物。”

  自從巴克菲勒小姐的美貌使他著迷的第一天起,他很快就知道了,直至他生存的最後一刻,別的女人在他看來都不算什麼了。同樣的不可抗拒和審慎的感情衝動也使少女傾心於西門。她在法國南部長大,說法語像她的母語一樣。她在西門身上沒有引起那種不同種族幾乎都會產生的不舒服的感覺。使他們聯結的力量比使他們分開的力量要強得多。

  奇怪的是,在戀愛的四個月中,雖然愛情像不斷綻開的、一直是美麗的鮮花,但他們沒有過長談,而一般的戀人往往渴望相互詢問,一方想方設法深入到對方那未知的心靈中。他們很少談話,更少談自己,好像他們讓那日常的甜蜜生活自己去揭開神秘的面紗。

  西門只知道伊莎伯勒並不幸福。她十五歲時就失去了她愛慕的母親,她在父親身旁沒有得到能安慰她的感情和撫慰。還有,她母親死後,巴克菲勒勳爵立即陷於福勒孔布里澤伯爵夫人的統治下。這位伯爵夫人生性傲慢、虛榮、專橫,幾乎一直住在她在坎城的別墅或黑斯廷斯附近的巴圖城堡中,但她的惡毒的行動或遠或近,或通過語言或書信,施加在她的丈夫和他的女兒身上,對這位少女,她懷著一種病態的妒忌來折磨她。

  很自然地,伊莎伯勒和西門有了相互允諾,也很自然地碰撞到巴克菲勒勳爵的頑固的意志和他的妻子的仇恨,他們只有一種解決辦法:離開。這種辦法的提出沒有通過誇大的言詞,沒有痛苦的鬥爭或反抗就被接受了。雙方都自由地做了決定。在他們看來,這種行動很簡單。他們誠實地決定延長他們的訂婚期,直至一切阻礙排除。他們朝著未來走去,像朝向一個光明的令人感到熱愛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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