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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疫苗的研製緊鑼密鼓的進行著,而楚亦揚一走就是一個多月。

  -

  深夜兩點,燈下。

  靳雨青在辦公室里寫寫畫畫了一張又一張,什麼公式、法則、化學式,眼看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疫苗的研製卻陷入了一個瓶頸,他們整個研究組都被卡在這裡,不斷地實驗不斷地失敗重來,幾乎要崩潰了。

  但在這樣所有人都焦頭爛額的節點,靳雨青作為帶頭人,心裡卻無比喧鬧,根本無法靜下心來好好計算。窗外已不似前陣子溫暖時候,就連蟲鳴也漸漸消匿了,整個世界安靜的可怕。唯有心底那片荒原上的雜糙,卻如瘋了一般肆意生長,繩索似的緊緊糾纏著自己那點愈加膨脹的思念。

  手邊的抽屜底層,壓著一張紙片,上面寫著一排能夠聯絡到楚亦揚小隊的通訊號碼,是他千方百計從高層那邊偷窺來的——但他從來沒打過。可就是此刻,就是眼前的這一秒,靳雨青特別、特別地想他,想見他、哪怕是聽到他說一句話也好,就足夠點燃他無限的動力,讓他從繁複錯雜的混亂思緒里,找出最關鍵的那一條信息。

  靳雨青鬼使神差地拿起電話,心想就打這一次。如果他睡了沒有接到或者是別人接的,那就再也不打了,與他徹底劃清所有界限,從此陌路形同過客。

  話筒里的嘟聲仿佛是生命輪盤的倒計時,一下一下攫取著靳雨青的心跳,響了十幾聲時,他整片胸腔都緊張地靜止了,整個人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在那個小小的聽筒上。

  在他已經近乎放棄的時候,聽筒那頭忽然有電流聲嗞過,緊接著呼呼的風聲通過無線電的轉制灌入了靳雨青的耳膜。

  對方接通後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一道很熟悉的聲音驀然響起,啞聲道:“……餵”

  楚亦揚似乎去了很遠的地方,因為信號很差,傳輸到靳雨青這邊有些斷斷續續的。但他仍然悸動得無法自拔,就像是不成熟的少年第一次偷偷給暗戀對象打電話一樣,嘴皮都在輕微的顫抖,舌頭重重地打上了結,怎麼也解不開。

  柯斌竄過來,問道:“大半夜的誰?基地那邊的?”

  “嗯。”楚亦揚應付了他,起身走到更隱蔽的地方,又“餵?”了一聲。

  靳雨青緊緊捂著嘴,沒有出聲,他怕自己一說話,楚亦揚就掛掉了。

  楚亦揚聽了一會兒,那邊靜得一點動靜都沒有,連呼吸聲都失蹤了。他背倚著半截樹墩,無奈還是壓過了其他情緒,緩緩張口,假裝匯報:“任務一切順利,小隊目前行進到攸河縣……基地方面還好嗎?”

  “好。”靳雨青下意識就答了,等反應過來已經收不回去了。他拿衣服蒙住話筒,又刻意將聲音壓成一個很奇怪的音調,才清了清嗓子官腔十足地說,“楚隊長,一切注意安全。”

  隨後連線“咔”的一斷。

  楚亦揚握著突然被掛斷的通訊機愣了半天,竟有些哭笑不得。那個青年還是那樣傻兮兮的,他以為自己蒙住話筒他就聽不出來了麼?更何況,自己這通訊機是有來電顯示的,靳雨青辦公室里的號碼,他早就背在心裡滾瓜爛熟。

  說到底,冷戰了這一個多月,他忍著不去見那個青年。作為前輩、或者作為老師,被個毛頭孩子這麼晾著,其實已經憋的快要抓狂了。那麼這通電話意味著什麼,算不算是靳雨青向他低頭服軟了呢?如果靳雨青肯低一點點頭,那他就順水推舟和好吧……天知道他有多想回去抱抱那個青年,再吻一吻那雙軟綿可口的嘴唇。

  他這麼想著,嘴角抑制不住地彎翹起來。

  回到車中,楚亦揚把通訊機往置物槽里輕輕放下,擰滅了車頂的燈,還給睡得東倒西歪的衛卓披了件衣服。一連串看似“溫柔”的動作嚇得柯斌差點跳車,他瞪著隊長瞅上半天,忽然戳了戳他詭異角度的嘴角:“楚隊長,小情人來送關懷了?開心了?高興了?不折磨我們了?”

  “……”楚亦揚一陣無語。

  “哎呦……人家吵架,我們這當朋友的呢頂多是陪吃陪喝配發泄;不像某些人,吵了架非得出來殺喪屍,那可是要命的!”柯斌陰陽怪調,長吁短嘆,“也就我跟衛老四這種命硬的敢接招,換個別人,早哭爹喊娘地逃回基地里去了……哎幹什麼幹什麼殺人滅口啊?”

  楚亦揚把他頭摁在車椅靠背上:“話這麼多,睡覺。”

  柯斌嘻嘻哈哈的應和著。

  但是楚亦揚卻不知道,一場更猛烈的風雨正在基地里醞釀著……

  -

  匆忙掛掉電話的靳雨青心裡慌張的厲害,雖然胸腔里那顆心臟其實早已停止了運轉,並不需要再用來維持生命,但他按著胸口,好像心臟仍然在劇烈的搏動。

  他側身臥倒在辦公室里的躺椅上,輾轉難眠,滿腦子都糾結著楚亦揚是不是已經聽出來了。指fèng之間抓著搭在腰間的毛毯,紅紅的眼瞳小兔子一般委屈地眨著,心裡悄悄念叨:怎麼就、怎麼就忍不住呢?

  直到天際開始隱隱放亮,靳雨青才恍恍惚惚地閉上眼睛。

  當他沉浸在滿懷的思緒當中時,卻忽略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他忘記了繼續自主保持呼吸和心跳,以掩蓋自己深藏於人類社會的身份。

  ……

  “主任、主任?”一名研究員小聲地敲了敲門,見門fèng中亮著燈光卻無人應答,他慢慢推開門,想將靳雨青白天要的記錄文件放在他的桌子上。

  昏黃的檯燈照亮著桌台一小塊的地方,上面糙稿紙堆了一層又一層,空酒瓶和菸蒂只增不減。他們這位情緒敏感的副主任很是牴觸別人動他的東西,所以辦公室里除了楚亦揚,鮮少有別人能夠待上超過五分鐘,哪怕是基地的高層領導者也沒有這個殊榮。

  研究員把文件置在桌上,轉頭看見在躺椅上睡得正熟的靳雨青,毛毯順著身體滑下來,整個人似乎是因為太冷了而凍得臉色發白。

  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撿起毛毯給靳主任搭上,無意間碰到對方的手臂,那冰涼得如雪一般的觸感嚇了他一跳。再仔細一看,主任不僅是臉色發白,全身都蒼白得紙一樣,胸膛更是連個平穩的起伏都不存在,就像是已經——死了。

  可他到底是學醫出身,又壯著膽子,慢慢把手指搭在了靳雨青的頸脈上……

  “——啊!”研究員嗵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再矜持不住了,張口就要大叫。

  靳雨青終於被吵醒,迷濛著睜開了眼睛。屋裡的確很冷,他在這樣的溫度下渾然不知地睡了兩個小時,停滯下來的血液無法維持體溫,讓他整個軀體都感覺無比僵硬,屈展遲鈍的手指更是連身上的毛毯都抓不住。

  他審下視線,看到不知何時進來的研究員跌坐在地板上,眼睛因驚恐而瞪得極大,眼白團團把裡面的黑睛圍住,總感覺他下一秒就要厥死過去了。

  靳雨青還不知發生了什麼,慢慢坐起來,揉了揉兩側太陽穴:“怎麼了,實驗進行的還好嗎?我剛才夢裡又想到一種方法,也許能突破我們面臨的瓶頸。”

  桌上的檯燈倏忽閃滅了一下,再配合著面前人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簡直是比恐怖片主人公還要可怕的存在。研究員指著他,屁股蹭著地面往後挪,盯著他那對滴血般的眸子,嚇的幾乎語無倫次:“你、你——”

  靳雨青一站起來,研究員登時啊啊鬼叫著,彈簧板似的飛跑出去。等他反應過來,意識到壞事了的時候,那人早已跑得連影子都摸不著了。

  他踉蹌撲到桌邊,翻箱倒櫃地找出一隻小鏡子,慌不及亂地捧到眼前。

  果不其然,裡面投影出來的血瞳煞是恐怖。

  但過了幾分鐘後,靳雨青的眉頭徹底地皺緊了,嘴角也無法繼續保持從容。他端著鏡子的手用力地捏攥著,只聽“咔嚓!”一聲,銀亮的鏡面突然破碎出參差的裂紋——他竟無法將眼中的紅色壓下去了,與此相應的,還有漸漸從骨髓深處升起的異樣,那種唯血肉無法解決的飢餓感。

  這隻有一種可能性可以解釋——他的喪屍體質愈加進化了。可靳雨青完全不知自己是何時感染的,等他意識到自己與別的異變者格格不入時,事態已經是不可逆轉了。他唯一能夠猜測的,是不是從那間非法研究所逃出時,那顆隕落在附近的高輻射的天外石?

  “救、救命!”

  正當靳雨青思索中,外面傳來了急迫的呼救聲,聽聲音似乎來自於自己實驗室的方向。他顧不及剛才那研究員跑去了哪裡,又或者他正帶著要抓捕自己的人前來……他只知道,自己千辛萬苦研究出來的試劑和實驗數據都還保存在實驗室里。

  那是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東西,是能夠拯救人類、能夠讓楚亦揚生存下來的希望,容不得一點點的閃失。他立刻掏出緊急備用的槍,向實驗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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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人都沒命的往外沖,慌不擇路的甚至從走廊的窗口裡跳了出去,研究部里大多是沒有異變的普通人,逆行著的靳雨青被四散奔逃的人流撞得寸步難行。

  尖叫聲和槍聲加劇了人們的恐懼,有人在慌亂中遠遠看到了他,大叫:“靳主任!快逃啊!”

  靳雨青隔著人流喊道:“發生了什麼!”

  “喪屍!變異喪——”那人嘴還沒閉上,一隻身著白大褂的喪屍嘶吼著從後面撲上來,一口啃住了那人的脖子,連肉帶筋地撕咬下來一整塊。

  靳雨青駭得向後一退,拔出槍砰砰兩聲,擊碎了兩人的腦殼,血色很快從他倆的身下蔓延開來,浸入了逃命的人們的鞋底。

  人群一靜,隨即爆發出更加嘈雜的尖叫。

  他直接撥開人群衝進實驗室,終於看到了這場騷亂的罪魁禍首——一隻他們前兩天才捕獲到的成年男性喪屍,它本該因注射了大量的能限制喪屍行動力的“麻醉延遲劑”而無法行動才對,卻不知怎的竟衝破了防護籠。

  實驗室里血肉橫飛,鮮血染紅了潔白瓷磚鋪就的地面,殘肢斷骸就橫陳在喪屍的腳下,它手中甚至抓著一個年輕女孩的頭顱,似乎在仔細嗅她的氣味。旁邊已經被感染轉變、正在瘋狂追咬其他人的喪屍中,有幾張是他每日都會看到的熟面孔,他的助手和研究員們。

  靳雨青忍住那股想要將他扯入這場死亡盛宴的衝動,抬頭向實驗室深處看去。那間存放著大量載有實驗數據的電腦和精密儀器的房間跳躍著火光,那最讓他牽腸掛肚的地方,此刻已經完全成為了一片狼藉,所有的心血和成果幾乎是被毀壞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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