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還好吧,需要再來一粒冷卻片嗎?”溫潤的嗓音在耳廓邊緣振動著,氣流如昆蟲輕微煽動的翅膀,撓著他透明得可見青細血管的耳背。

  靳雨青肌肉緊繃,這股濃膩如雨後踩榨而出的植物淡香對他來講並不是完全陌生的,就在一夜之前,他們還在銀海會館的電梯口遇見過——那個用半截青蔓調戲他的西裝男人。

  餘光瞥到床頭的金屬柜上擺著一隻筆。他試了試手心的力量,確定沒被餵什麼奇奇怪怪的藥,才突然發作,一下子從男人的懷抱中彈跳出來!一腳撩翻了要起身的對手,一個骨碌騎到男人身上。行雲流水地將他雙手用散落在枕邊的領帶捆住,牢牢綁在床頭的鐵質裝飾物上。

  隨即抓起筆桿,推出尖利的芯頭,抵在他脆弱的喉頸。

  周蔚只好仰起頭顱,暴露出易碎的頸部,以示自己並無惡意,才慢悠悠的說:“我不亂動,你要不要先將衣服穿上?你這樣……我有點把持不住。”

  靳雨青低頭一掃,才發現自己渾身赤裸地跨坐在他腰間,軟趴下去的器物和雙囊贅在對方露出的一截腰肚上。昨夜被藤蔓纏繞的記憶浮上心頭,他登時雙目惱怒,作勢要插瞎周蔚的兩隻眼睛。

  “我先聲明!”周蔚趕緊解釋,“我可沒對你做什麼,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已經那樣了。”他的視線由靳雨青那對灰銀如月的虹膜向下滑去,薄紅的嘴唇、圓潤的下頜,乃至勁瘦的腰肢都無能逃過他的法眼。最後視線定格在臍下的雪叢蜷發里,喉結顫抖著上下滾動。

  靳雨青臉色驟黯,翻身下來撿起搭在椅背上與自己款式相同的襯衣,待套在身上才發覺那大了一號,袖口沒過了半個手掌。可他更不願光溜溜地在那藤本科屬種的男人面前亂晃,索性就那麼著了。

  “周蔚。”男人開口。

  靳雨青回頭去看他。

  “我的名字,周蔚。”周蔚笑了笑,看著靳雨青穿著大一號的襯衫,立在床邊垂眼俯視自己的神情,就絲毫不再介意自己被綁縛的姿態,甚至於甘之如飴。他道,“銀海會館常把曼陀羅汁滴在芳香劑里。那種地方,為了賺錢總免不了這種不入流的小動作。你大病初癒,一時代謝不去產生了幻覺也是可能的。”

  “周蔚……”靳雨青咀嚼著他的名字,充當武器的筆桿在掌中旋轉把玩,瞬間又刺抵上周蔚的頸側。他聳起眉眼,白髮搔過男人的面頰,大片陰影從上遮蔽過去,“你跟蹤我?”

  周蔚奇怪地揚起嘴角:“寶貝兒,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你覺得一支筆殺不了你?”靳雨青用力頂了頂,威脅道,“如果我想,我能將你的頸椎穿成一串兒裝飾鏈,掛在你的房間裡。”

  周蔚聽他語氣里毫無玩笑的成分,筆尖也幾乎刺進皮膚里去,不禁心裡生出一絲惶恐。潛意識便抽出了一根柔軟藤蔓代替被縛的雙手,點觸在靳雨青的臉側。

  他的表情顯而易見地現出一絲厭惡。

  “……靳雨青,你不認得我?”

  靳雨青疑惑了好幾秒才恍然大悟,點了點頭,輕聲感嘆道:“啊,原來是你。”他似乎解除了防備,坐在床沿解開了周蔚的手,只是那根筆仍然夾在衣領處,不肯放下。

  才將周蔚鬆開,靳雨青就聽見軟陷的床墊吱嘎地響動一番,背後貼上來一個極暖的身軀,一雙手臂從腋下穿過來,環住他的腰。他驀然想起那些軟若無骨的藤蔓,奮力安定了許久,才勉強忍受下周蔚的擁抱。

  男人的吻從頸後襲來,纏纏綿綿的,似一粒一粒融化在肌膚表面的棉花糖。

  周蔚蜻蜓點水地含弄靳雨青的唇畔,卻感受到臂下的身體僵硬得仿佛一塊敲打不壞的岩石,無論他使勁渾身解數也不動搖分毫,緊閉抖動的白色眼睫甚至表達出抗拒的意味來。

  男人輕道:“不喜歡?還是身體不舒服。”

  靳雨青半闔半開的眼帘微微眨動幾下,胸膛緊張得鼓動,說:“周蔚,能給我一粒冷卻片麼?”

  周蔚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藥瓶,遞了過去。

  靳雨青含服下一粒藥,又苦又酸的味道緩緩地釋放在口腔中,將他躁動不安的情緒冷卻下來。緩釋冷卻片能夠緩解植人焦躁繃緊的異常情緒,他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被藥劑挽救,從極度亢奮的狀態下漸漸鬆懈恢復。他張了張嘴,一回頭看見周蔚面露擔憂的面容,剛放鬆的神經再度緊繃成一條線。

  見他還要再吃藥,周蔚一把奪回了藥瓶,斥他:“這是精神藥物,不是糖!”

  “……”

  “告訴我,怎麼了?”周蔚意識到自己說話太沖,慢慢放低了聲音,“雨青?”

  靳雨青沉默了半晌做足準備,才反身爬上床去,曳住周蔚的脖頸,將自己的雙唇送至他嘴邊胡亂蹭吻著,空出的一隻手錯亂地去解男人的衣扣。與放浪的動作相反,他眉峰擰緊,好像正在思考一個深邃的問題,而這問題可以是天文地理,卻偏偏無關乎動情和愛意。

  周蔚終於止住他的雙手:“你怎麼回事?”

  “我的記憶告訴我,我應該對你這麼做。”靳雨青趴在他身前,道,“我們都會因此而高興,以前不都是這樣的嗎?愛人……是這麼說的吧。”

  周蔚抬高了點聲音:“那你現在高興嗎!”

  “我……”

  男人用手指摩挲過他擠出皺紋來的眉心,一點點推平了,本以為是抒發關懷的舉措,反而令靳雨青更加糾結。周蔚嘆了口氣,也不知該怎麼好,便退開一段距離不再碰他,“好了雨青,你不需要做你不喜歡的事,我也沒有強迫你什麼。昨夜發現你昏在車裡,我只是把你帶回來了,僅此而已。”

  “可我以前……”

  “不用想以前。”周蔚打斷他的話,躬身下了床,從衣櫃裡翻出一套乾淨衣褲丟給靳雨青,微笑道,“放鬆一些,洗個澡吧,過會送你回中央宮。”

  靳雨青默默接過了衣服。

  周蔚面帶笑容地目送他走進浴室,門一關,他忽然變了臉色。翻出通訊手環里的號碼,找到一個在黑市行醫的植醫大夫,手指飛快地敲打著短訊:“問你個問題,如果有個人,他……”

  浴室里嘩啦啦的水聲掩蓋了周蔚的砰砰的心跳聲,沒多會兒,回信抵達了周蔚的手環。

  他趕緊點開去看,氣息不禁一滯。

  “你說的那個人,是顧允清吧?”又幾秒,第二條短訊也抵達了:“如果真的是他,我只能遺憾的告訴你——放棄吧!他不會愛上任何人。”

  第104章槍與玫瑰5

  直到靳雨青洗完澡,周蔚還沉浸在通訊手環幽藍色的屏光中,房間裡的仿生窗簾隨著室外陽光的強度而自動變化,朦朦朧朧光影的籠罩著男人的脊背。

  他微躬著身,臉埋在寬大的手掌里,腕上的通訊手環一閃一閃。

  靳雨青擦著濕漉漉的頭髮,休閒衫套在身上,款式和尺碼都十分符合他的喜好,褲腰更是連闊一分窄一分都沒有,好似周蔚早就丈量過他的身材而刻意準備的。他不禁想起還在醫療區冷凍儀里休養的時候,那些來去匆匆的記錄著數據的“研究員”,忽然之間就找到了幕後遣派他們的主子。

  “謝謝你,”靳雨青說道,“這時候我該怎麼做?”

  周蔚緩慢地換了一口氣,仿佛無形間吞吐著一支香菸的濃霧,他站起來向靳雨青伸出手去。那之前幾個世界裡無尾熊般喜歡掛在自己身上、笑嘻嘻的生靈活現的愛人,此刻卻下意識閃開了半步,陌生得令人心寒。

  男人的手最終落在靳雨青的肩膀,挑起一縷濕發捻了幾捻,眼中的痴迷已然不僅是單純美好的憧憬,更多了幾分頑固的偏執。房間裡靜得可怕,浴室中自動烘乾儀發出嗚嗚的機械聲,周蔚一手攬過他,禮貌性地並不出格地抱了抱他,若有若無的嗓音飄蕩在靳雨青的耳側。

  “不過是重頭再來而已。”他說,好似下定了一個重要的決心。

  -

  周蔚開車將他送回中央宮,路上避開了大部分路控攝像頭。顧允清此人一直在軍校中做好好學生,哪怕即位以後也是常年深居簡出,別說沒什麼新聞可炒,就算有,憑他手裡攥著的人脈,也能壓得滴水不漏。

  他要避的另有其人,是一個他暫時還不想與之對立的人物。

  因為靳雨青在銀海會館裡呼吸了過量含有曼陀羅花汁的芳香劑的緣故,迷幻效果使他喪失了方向感,直把霍斐的懸浮車開到了d區。剛上了周蔚的車,靳雨青就收到了霍斐連環炮彈似的奪命短訊,好容易打發了對方,在過於平穩的路途中感到疲累,也因為一夜噩夢的騷擾,沒多會兒腦袋便靠著車窗打起了盹。

  周蔚從背後探出兩根藤觸,勾起后座的西裝外套,蓋在靳雨青的身上。圓潤的觸鬚頭部立在男人血色淺淡的嘴唇面前,若非早就知曉他是個白玫瑰種的分身,僅憑靳雨青這蒼白的臉色,簡直和一個重度貧血病人沒什麼差別。觸鬚表面分泌出一層薄薄的滑液,它貼在那張微翕的唇畔輕輕撫動,曖昧的揉搓如活動一根手指,給他的唇肉染上一層水光。

  末梢的觸感被周蔚刻意的放大,他通過後視鏡的反光窺視著淺眠補覺中的男人——抿繃的唇線、顫動的銀睫,隨著呼吸起伏的胸骨。他操控著藤蔓一一觸去,若即若離地也不至於吵醒了對方,明知此舉相當猥瑣,但就是克制不了想要觸碰他的欲望——尤其是在得知他患有缺陷,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體會欣快愛意的時候。

  在不想驚擾靳雨青、以至於將他推得更遠的憂慮中,周蔚只能通過這樣自欺欺人的接觸來寬慰自己,偷得一兩個可以回味的吻。

  他把靳雨青送回中央宮,掉頭去了f區的黑市。

  最為混亂而骯髒的街區是上層貴族種們無暇管及的死角,亦是他們卸掉那層正人君子的偽裝後,所能盡情放肆縱慾的銷金窟。

  周蔚的懸浮車停在毗鄰黑市的街道邊。從車上下來的頎長俊美的男人迅速吸引了許多湊熱鬧的貧民植人,更甚者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觀賞種上前來大膽地去挽他的胳膊,暗示他可以銷魂一夜,也可以付足錢成為只侍奉他一人的肥料。

  只可惜周蔚早就有了要馴服的目標,並不需要任何肥料。只是那人分明與他糾纏了好幾輩子,情深意切時恨不能纏死在一張床上,如今一朝穿越就變臉不認人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