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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極靜,只剩下白元奉拼命搗著喉嚨,強迫自己吐出些什麼的聲音。

  左護法沉默的轉過身去,不忍再看;右護法則喟嘆著發出了一句“命運弄人”的感慨。

  他的這一聲長嘆,卻似突然驚醒了白元奉似的。

  白元奉停止了嘔吐,呆呆的轉過頭來,想要伸手抱起陳染懷的身體。

  卻又在即將觸碰的一瞬間,針扎了似的,畏縮著收回了手。

  他面帶乞求的望向朱雀,同時,狠狠地一口咬向了自己的手腕,直咬得鮮血淋漓,血花四濺。

  朱雀會意地上前,抱起了陳染懷的屍身,又單手解下大氅,披在了白元奉的肩頭。

  “謝謝。”

  在白元奉開口的剎那,朱雀並起手刀,砍向白元奉的側頸。

  他將昏迷過去的白元奉,一併接進了懷中。

  *

  白元奉依稀記得在他還小的時候,白遠默抱著他,在微雨的清晨,撐一把油紙傘,緩步走在一條條靜謐的江南小路上。

  「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父親低吟著。

  他們漫無目的的,走了很久、很久。

  「父親,我們是來踏青的麼?」

  「不。我們來尋訪一位故人。」

  父親的眼中,是帶了些心疼,帶了些期許的溫柔繾綣。

  是他那個年紀所看不懂的沉重與悲傷。

  一如那時。

  「你本就不該為一己私慾,做下那麼多的錯事。」白元奉狠戾決絕地拔出漢劍“染懷”,「你瘋了,又老了,是時候交出‘天魔令’,讓出你的位置了。更何況,只有你死了,這個江湖才會重歸安寧。」

  「哈哈。如果真的有那麼簡單,我倒不如早些死了的好。」白遠默伸出雙手,想要最後一次撫摸親子的臉龐,「高處不勝寒。你能守住本心,獨自走下去麼?我兒。」

  「我心懷正義,活得坦坦蕩蕩,堂堂正正,自然能走下去。這個,就不勞您掛心了。」

  白元奉一下子拍開了白遠默伸過來的手,牢牢地握緊了手上隱隱作痛的舊日劍傷,轉身冷漠的離開了。

  ——連殺人都不屑於善後,又怎麼算計得過人心?

  ——我兒,未來,你將怎麼走下去?

  父親死前的眼中,依舊是他看不懂的,深深的擔憂,與無數的欲言又止。

  *

  白元奉悠悠的轉醒了。

  他睜開雙眼,等眼睛適應了昏暗的環境,立刻悄無聲息的打量起了周圍的壞境。

  陰暗、潮濕、滿地陳舊黏膩的血跡、偶爾還能聞到皮肉燒烙的焦糊氣息。

  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哀嚎與慘叫聲。

  他認出這是一間總壇地牢最深處、用精鋼鐵門加固過的牢房。

  與一般的牢房不同的地方是,這裡的床架也是由精鋼打造的。嚴絲合縫的固定在地上,四個床角,各有能夠扣緊雙手雙腳的鋼箍。

  白元奉單手捂著額頭,撐起冰冷的鐵床,坐了起來。

  聽見聲音,抱膝蜷縮在角落的黑影,明顯的瑟縮了一下。黑影小心翼翼的吹亮了火摺子,點燃了燭台。

  剎時亮起的光輝,溫暖的灑滿了整間牢房的每一處角落。

  似從整塊巨石中辟出來無縫牢房的四壁上,是用手抓出來的深深血痕,密密麻麻的,布滿了亮光照得到的每一個角落。

  “您醒了?”黑影說著話,自陰影中抬起頭來,是戴著朱雀面具的周鈺恆。

  朱雀起身,自外間替白元奉倒來一杯溫度適宜的白水,服侍著白元奉喝了下去。

  “朱雀,是你將我送到這裡來的?”

  朱雀那雙明澈透亮的眼睛,很明顯的閃躲了一下,他垂下眼眸,恭敬的回答:“是我同左右護法一起將您護送到這裡來的。——這裡,是老教主當年修煉‘噬血咒’的地方。”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懷裡一封有些老舊的信箋,交到了白元奉的手中。

  外封上的“吾兒元奉親啟”六個大字,蒼勁有力,是白遠默的親筆。

  白元奉絲毫不感意外地接過了信,但他並不著急打開信封,只低沉著聲音,遲疑著問道:“外面的……事情,都處理妥善了麼?”

  朱雀立刻心領神會道:“陳染懷葬在了後山李明世的墓地旁;黃溯回與小湘合葬在了一起;張至尚交由右護法,帶回白虎堂去了。——教主,您請節哀。”

  “嗯。安排的很好。人早晚都有會死的一天,也沒什麼可悲傷難過的。說到底,還是我的錯。我不知道小回,他竟會對小懷有這麼深的恨意……”

  “如果不是您的刻意制止,影衛會當場將……黃溯回擊殺的。”

  “咳咳。他又何嘗不是?小回是知道我的習慣的,我給了他無數次的機會動手,他都沒有殺掉我。只有這次,我知道,他是帶了人來的。我在賭一個機會——我們將自己的性命放在對方的手上,賭這些年的兄弟情誼,到底能不能消弭仇恨——只可惜啊,我們,都失敗了。”

  “當初的青城山之戰,確實是他報的信……他也確實曾與林恩山有些往來……但是,當初也是他通知韓介去救您的。他對您的忠心不假,他,沒有背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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