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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譯見他如此,不由得喊了一聲“學長”,無奈下只得招供,說:“學姐怕你不要,不讓我告訴你——”

  “我當然不要!”他臉色鐵青,抬手把銀行卡擲在地下。

  唐譯撿起來,一副想勸又不敢勸的樣子,“學長,你這又是何必呢?”

  他以不容置喙的語氣說:“你走吧!”申請冷酷地揮了揮手,眸光寒如深潭。

  他平常冷漠歸冷漠,動這麼大的怒唐譯還是第一次見到。她不敢再多說什麼,帶上門灰溜溜地出來。

  她打電話給辛意田,“學姐,你還是親自來一趟吧。學長身體不好,脾氣又壞,我實在拿他沒辦法。”

  辛意田猶豫了許久,心想還是去一趟北京吧,權當去探病。反正她現在是失業女青年,時間有的是。就是經濟上有點兒拮据,因此買的是火車票,普快硬座,坐了整整十七個小時才到。

  她已經很久沒有坐過硬座了。國慶期間,鐵路部門客流量暴增,而且似乎全部暴增在硬座車廂里。過道和座位的fèng隙里站滿了外出或謀生活旅行的男女老少,小孩子的哭鬧聲此起彼伏,空氣里散發著難聞的汗臭味、腳臭味以及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陰冷發霉的味道。她差點兒以為自己熬不到北京了。

  不過這次坐火車,讓她猛然發覺自己以前的日子過得實在是太安逸了,全然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其他人都過著一種什麼樣的生活。

  唐譯來火車站把她接到自己的住處。“學姐,你要是不嫌棄,晚上你睡我房間,我睡客廳,省得花錢住酒店。另外一個房間是我室友,他出差了。”

  “啊,不不不,我睡客廳就好,打擾你我已經很過意不去了。”她堅持要睡沙發,唐譯只得算了,並把銀行卡還給她,對自己沒有幫上忙表示很抱歉。

  辛意田照唐譯給她的地址去醫院找謝得,卻從護士口中得知他已經出院的消息。她打電話給董全,董全說新開發的樓盤處有人打架鬧事,謝先生趕過去調解糾紛。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又鬧起事來?”

  “還不是因為錢?”

  “鬧得很大嗎?”

  “場面已經控制住了,謝先生答應一個星期後把拖欠的尾款付清。”

  “他那裡有錢?”

  董全許久沒說話,嘆道:“謝先生這些天真是難極了,到處求人。”

  她輕聲說:“我想見他一面。”

  謝得在洲際酒店包的套房半年前就付過了錢,因此他還住在那裡。董全在電話里說他們很快回來,然而辛意田一直等到天黑都沒有看見他們的蹤影。她在火車上幾乎沒怎麼吃東西,中午沒胃口只吃了一點水果,這會兒早餓了,但是怕謝得在她出去吃飯的時候回來,只好先忍著。

  謝得帶著一身怒氣進來,一邊大步往裡走一邊說:“董全,你去查一下帶頭挑事的人是誰,我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後指使他!還有,約周行長吃飯的事辦好了沒有——”他的話說了一半硬生生停住。他看見辛意田向他走來。

  他瘦了很多,雙眼凹下去,裡面跳躍著一簇簇怒火,樣子很嚴厲,下巴上的鬍鬚不知是忘了刮還是匆匆忙忙沒有刮乾淨,一根根冒出來,顯得比平日滄桑了幾分,右手食指和中指用力夾著一根點燃的煙,但是沒有吸。辛意田乍一眼見到他,感覺身體裡有一股洶湧的潮水堵住了她的喉嚨,使得她的聲帶淹沒在洪水激流下面,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你來幹什麼?”他的聲音像從雪山上面流淌下來的血水,帶著一種寒徹心扉的冰冷。

  她從口袋裡掏出銀行卡放到他受理,嘆氣說:“就算我借你的。”

  他沒有接,仰著下巴,倨傲地說:“我不需要。”

  “你比我清楚,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雖然不多,但是——”

  “我說了我不需要!”他情緒突然激動起來,“我破產,我倒沒,我出事,那是我的事,關你什麼事?你以為你是誰?你不是換工作,換號碼,逃到上海去了嗎?你不是跟魏先舊情復燃,卿卿我我嗎?你不是要出國,永遠不回來了嗎?那你走啊!還來找我幹什麼?特意跑來看我出洋相是不是?”

  “喂,你能不能講點兒道理?分手是你自己提出來的,被甩的那個人是誰,你有什麼不甘心的?還有,你的洋相有什麼好看的,我幹嗎要千里迢迢跑來看你出洋相,我吃飽了撐的——”她調整了一下被激怒的情緒,放低聲音說:“謝謝,不要意氣用事,你知道我是好意,我只是希望你能快點渡過難關。”

  他掉頭就走,冷聲說:“我不要你假惺惺的好意!”

  辛意田氣得一把扯住他,“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我怎麼假惺惺了?”

  “你不愛我,一切都是假惺惺。”他倔犟地說。

  “我從來都沒說過我不愛你,反而是你,一遍說愛我一遍做著傷害我的事。我如果你愛你,今天就不會出現在這裡。”她看著他,微微搖頭,目光包含傷痛,“我一再體諒你的不成熟,可是你今天說的這些話——我實在是太失望了!”她說話的聲音又輕又細,因為傷心,整個人看起來竟像是大病一場一樣虛弱。

  他不為所動,“讓你失望我也沒有辦法。如果你已經決定了要走,那就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辛意田動了氣,“你以為我不想嗎?”

  “我從來沒有阻攔過你。”

  她晃著手裡的銀行卡,咬牙切齒地說:“我本來連機票都買好了。為了你,不但退了票,甚至被讀書的錢都拿出來。好,既然你不要,我明天就走,學校十號才開學,買機票還來得及。省得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說完她氣沖沖地就往外走。董全見狀忙跟上去,賠笑道:“辛小姐,謝先生這兩天心情特別不好,你別跟他計較。你去哪兒?我送你。”

  “不用了,我要回去了。”

  “辛小姐,你一個人來的北京吧?晚上你住哪兒?安不安全?還是讓我送你回去吧。”董全關心地說。

  她婉拒了,“董哥,真不用。晚上我住唐譯那兒,地鐵直達,很安全的。明天一大早我就回上臨。你快回去吧,他剛才不是說還有事讓你去辦嗎?”

  董全見她去意甚堅,謝得又犯倔,這當口就是給他們倆說和也沒用,只得叮囑她路上小心,有些擔心地看著她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霓虹閃爍的夜色里。

  插pter 22 對不起

  睡在外面沙發上的董全半夜被臥室里傳來的動靜驚醒了。他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兩點五十五。裡面斷斷續續地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直沒有消停。他有些擔心,最後還是披衣起來,敲了敲門,低聲問:“謝先生,你還沒睡?頭還痛嗎?要不要去醫院?”

  謝得打開門,揉了揉太陽穴說:“我睡不著。”他仍舊穿著白天穿的那身衣服,外套皺巴巴地貼在身上,襯衫領口的口子解開兩顆,領帶掛在脖子上,袖子挽到手肘處,顯然一直沒有睡。

  董全勸道:“謝先生,你這樣整夜整夜不睡覺可不行。”

  他在房間裡不停地走來走去,坐臥不寧,樣子很焦慮,和平常為生意上的事情煩惱又有所不同,焦慮中仿佛帶著一種惶恐。他試圖通過和董全說話緩解內心緊張不安的情緒,“董全,有時候我真想化成一陣風,死掉算了,反正生無可戀。”

  董全受到很大的驚嚇,呆呆地看著他。

  他察覺到了,忙說:“你放心,我只是隨便說說。一個人再堅強樂觀,一生中也難免會冒出幾次想死的念頭。我就是死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別人還以為我謝得窮途末路了,不得不自殺呢。”

  董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心念電轉,最後笑小聲說:“謝先生,辛小姐明天就回上臨了。”

  他渾身一僵,若無其事地說:“是嗎?”

  “辛小姐走的時候,樣子看起來很不好,臉色白里透青,別是病了吧?”

  “嗯。”謝得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董全見他反應如此冷淡,一副不欲多說的樣子,只得識相地閉嘴,“謝先生,我出去了,你早點睡。”帶上門離開。

  辛意田是被餓醒的。晚上從謝得處回來,她一時餓過了頭沒有胃口,加上旅途奔波勞累,澡也沒洗趴在沙發上渾渾噩噩睡著了。不承想睡魔饜足後,餓魔卻找上了她。她本想忍到天亮再說,哪知越是這樣想越睡不著,肚子裡面仿佛住了一隻鳥兒,時不時發出咕咕的聲音。

  她輕輕爬起來,撩起窗簾往外看了一眼。外面什麼都看不見,天地黑得濃墨。凌晨四點半,萬籟無聲,唯有牆上掛著的中標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聽起來分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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