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比氣氛更尷尬的是和四的臉,他這輩子丟臉丟過無數次,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感覺頗有些燒臉皮,下不了台。

  也許是受到了這深更半夜,亂葬崗上,孤男寡男同站一個墳頭氛圍的影響吧。

  尤其是這個小錦衣衛還對自己有點非分之想,和四不停打著噴嚏,看看一身濕衣,磕磣得和溺死鬼一樣的自己,心頭有種淡淡的被打回原形的憂傷。他那高貴冷艷,清純又不做作的人設才立了沒兩日,就崩壞了個徹底。

  太特娘的憂傷了有木有。

  陸錚鳴嗓子裡發出聲沙啞的笑聲,他的嗓子大概受了傷,笑得干啞難聽,笑了兩聲後他扯過來一塊爛兮兮的破布扔給了和四:「你在水裡泡了半天,應該受涼了。等過會我找找有沒有野山姜,煮口熱水驅驅寒。」

  和四吸吸塞住的鼻子,一邊掛著張晚娘臉,一邊麻溜地扯過破布一裹。他渾身濕透了,裹這麼一塊破布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但和四心理上就是覺得暖和了不少。

  他舉目環視周圍,這才發現自己躺在個破草棚下,濛濛細雨落在棚頭,沿著茅草滴答落下。他又看向一瘸一拐就地坐下的陸錚鳴,心頭百般不解,遲疑了下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雨已下到了盡頭,慘澹的濃雲漸漸移走,露出含羞帶怯的月亮,陸錚鳴滿是血污的臉龐漸漸清晰了起來,他坐在那給自己掰著扭曲的手掌,頭也不抬道:「我以為督主會先問,是不是我從水裡撈起了你。」

  「……」和四才涼下去的臉又燒起來了,他假模假樣地咳了一聲,從善如流問,「那是你從水裡救了我嗎?」

  陸錚鳴被他的厚臉皮氣笑了,抬臉,露出兩行白森森的牙,回答乾脆:「不是。」

  和四:「……」

  你到底是怎麼在錦衣衛里混到現在還沒打死的啊!(╯‵□′)╯︵┻━┻

  陸錚鳴繃緊著臉,將自己的指骨一根根撇指,汗水混著血污從他額頭落下,他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連眉頭都沒東西,比夜色還黑沉的兩眼一瞬不移地盯著自己手掌。等到所有指骨都糾正整齊,他才輕輕舒出口氣,隨意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抬頭道:「你是被護城河衝到了這附近的淺灘上,幸好現在是淺水期,河不算深被我看見了,就順手拖回來了。」

  順,順手拖回來了……

  和四想像著當時死狗一樣被拖著的自己,整個人都不能好了!

  說好的覬覦我美貌,對我一見傾心呢???你這樣是找不到對象,注孤生的知道嗎???

  和四氣得臉頰滾燙,手指顫抖。

  陸錚鳴看著他的樣子愣了一下,劍眉微皺,動作遲緩地挪過來,傾過上半身,抬起黑灰的手搭了搭和四的額頭:「燒得有點厲害。」

  和四被他嫻熟摸上來的爪子驚到了,一時沒回過神,那隻髒兮兮的爪子已經放了下來。

  因為受傷的緣故,陸錚鳴的動作很遲緩,但仍然拄著一截木棍慢慢站起身,拖著生硬的步伐往棚子外走去:「你在這待著,我去給你找點草藥來。」

  和四全程雲裡霧裡,等陸錚鳴蹣跚地走出幾步,他方如夢初醒,張開破銅鑼的嗓子:「你等等,一點燒而已……」

  陸錚鳴似渾然未聽到他的話,只懶散地朝後擺擺手。

  和四心驚膽戰地看他單薄得像秋風裡的一片落葉,隨時會被吹走似的,便想站起來拉住他。

  豈料剛站了一半,整個人天旋地轉地噗咚倒下去,那真是倒得分外乾脆,直挺挺得像條沒風乾頭的鹹魚……

  陸錚鳴回來的時候,就見著燒得稀里糊塗的和四已經累得蜷成一團睡著了……

  在亂葬崗上居然還能睡著,陸錚鳴嘴角狠狠抽了一抽,眼神複雜地盯了他片刻,閉上眼長長地舒出口氣,等他再睜眼,眼底已恢復了古井般的波瀾不驚。他從沾滿污泥的靴底抽出柄薄如蟬翼的小刀,將野薑和鬼針切成碎塊,慢慢搓成一團。

  他的手指傷得不清,但還好沒斷,掰正過後問題不大,就是腫得厲害,動一下仿若千百根扎在骨節里。

  陸錚鳴知道自己最近一段時間最好不要再動這隻手了,除非他想它廢了。

  可是他仍然一點點將草藥揉成個小小的泥團,樣子不大好看,也不乾淨,但這種情況下已經不能再強求了。

  年輕的提督大人應是徹底燒糊塗了,沒有知覺地任他用胳膊一點點架了起來,像坨軟趴趴的爛泥。

  說爛泥是折損他了,陸錚鳴靜靜地望著東廠提督燒紅的側臉心道,還真是任人拿捏。

  只要他手上的刀在這血管分明的頸側輕輕一划,他便能親手結束了這條價值千金,不,或許是萬金的性命。提著他的人頭,去領黑紅榜上的懸賞也好,去向錦衣衛和內閣邀功也罷,他都能獲得一筆絕對不菲,足夠一輩子榮華富貴的報酬……

  陸錚鳴紅腫的手指捏著薄薄的刀片,在和四頸側來回摩挲。他指下動作忽然一頓,只見那片白到青筋脈絡可見的皮膚上已多了幾道淡淡紅痕……

  太嬌貴了吧,陸錚鳴愣了一下,他是知道一些這個東廠提督的底細的。

  孤兒出身,被前任老提督從死人堆里撿回來充當乾兒子的。

  對這些位高權重,沒根沒後的太監來說,所謂的乾兒子,也就和養著的貓兒狗兒差不多,得個心理上的安慰,和平時當個樂子打發。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