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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了肖一,救了六煞星之子!」
「可是他現在與我,同星同命!」
「我們也必將同時隕落。」
沈凌逸在說什麼?
魏尋覺得聽不懂。
他是恨沈凌逸的,非常非常。
肖一是沈凌逸操控的那局毀天滅地的大棋中那枚最關鍵的棋子,而他魏尋就是沈凌逸拿捏肖一這枚棋子的最關鍵道具。
在沈凌逸眼中,人界所有的生靈都不過是物件,包括魏尋和肖一。
他的眼中沒有生命。
魏尋恨他,替自己,也替肖一。
替他們之間所有的苦難和分離。
可同星同命算什麼?同時隕落又算什麼?
沈凌逸是天界最強戰力將星華蓋的星命之子,莫說是近仙之軀,就算是真正飛升的仙上,也沒有人是他的敵手。
可是現在魏尋面前的,是半個沈凌逸。
星道逆行,借軌改命!
沈凌逸將將星華蓋與六顆煞星合併一處。
同星同命。
既然肖一破碎的魂魄能被重聚,那隨他一道破碎的冥鳳或許也能被收集。
既然肖一情願死也不肯為他所用,那他便自己逆天改命,來做這一任的六煞星之子。
魏尋的劍尖還指著沈凌逸的胸口。
「知道你不相信。」沈凌逸丟開擋在身前的紅纓槍,對著魏尋直直地走了過去,「那我們試試。」
魏尋握劍的手在顫抖,沈凌逸任憑那劍尖刺進自己的肩胛。
「我痛,他便和我一道痛;我傷,他就和我一起傷,我死;他會和我一同死。」
魏尋看著自己的劍刺穿沈凌逸精緻的鹿皮小鎧,他絕望的抬眸,看見華蓋星的星芒與六煞星星芒同時顫抖。
而他,也陷入不可抑制的顫抖。
殘劍脫手,「啷噹」落地。
沈凌逸的傷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他繼續靠近魏尋,「你不該恨我,不僅僅因為我救了你的愛人。更因為,我們是天地間的彼此啊。」
「魏尋,我們才是三界間最最相像的兩個人。所有人都拋棄我們,沒有人留下,沒有人真的愛過我們。」
卞星燦,魏庭安,許清衍。
沈慶有,顧爻,姜石年。
一切的曾今擁有,都不過是虛幻,我們所留戀的人們,從不曾留戀我們半分。
「我跟你這個瘋子——」魏尋抬眸,赤紅的恨意如血,「不一樣。」
「你沒有瘋,因為你有肖一對嗎?你還成親了,我真羨慕啊。」沈凌逸哂笑,「可是你以為他愛你嗎?他難道沒有離開你嗎?三百年,如果沒有我,他至今仍然回不來!」
「你說什麼!」魏尋一把揪住沈凌逸的前襟。
沈凌逸就這樣由著魏尋拎著自己,悠然自得的笑著,「是的,他醒了,也許現在就快撲到你的懷裡了。」
魏尋聽著沈凌逸的笑聲扭曲又刺耳。
「可是——」沈凌逸的笑容突然凝固,眼神狠戾,「他不愛你。」
「你可以去天界問任何一個仙上,對了,還有我的師兄,顧爻,甚至是阿赤。所有人都知道,六煞星之子天生就不帶有任何人類情緒和感情,他們只會憤怒、怨恨。」
「所以,他怎麼會愛你?」
「你沒有發現嗎?從你第一次遇見他,他就那麼依賴你,這合理嗎?人類情之所起,總該要有一個出處——」
「為什麼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你?為什麼他只對你笑?」
「為什麼他的世界只有你?」
「你當真,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嗎?」
沈凌逸被魏尋揪著衣領,仍舊桀驁地昂著頭。
他升仙時只有十六、七歲,至今仍保留著少年的身軀和樣貌,遠遠不如魏尋高大,可他抬頭看著魏尋的眼神卻像是蔑視。
「閉嘴!」魏尋一把將人掀翻,推倒在不暮海海邊的沙坑裡。
沙坑裡浸著海水,海水被灼灼艷陽炙烤一天的溫度尚沒有完全褪去,它裹著粗糙的泥沙弄髒了沈凌逸一身鮮活的正紅。
像是他再也無法濯清的一生。
「你在生氣,魏尋,為什麼?因為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
「他愛你,從來都不是肖一愛著魏尋。那不過是六煞星之子天生會被淨魂潔魄吸引的宿命!」
「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別人。」
「魏尋,你憤怒,因為你不願意承認——你與我是一路人。」
沈凌逸仰著臉死死地盯著魏尋,蔑視的眼神中又生出些看待同類的憐憫。
「只有我,能讀懂你的孤獨。」
「我們都太寂寞了,魏尋。我們需要同類。」
魏尋腳尖挑起落地的長劍,利落地一把接住,重新用劍尖對著沈凌逸的喉嚨。
「你下不了手。」沈凌逸還是在笑,不擋也不躲,「我說過你和我是一類人,我比誰都懂你。」
「肖一愛你是假的,就像將軍對我好是假的一樣。可你愛肖一是真的」
就像我真的很愛很愛大將軍。
「你捨不得肖一死,不管你有多恨他。」
「啊!」
魏尋嘶吼著遞出長劍,幾乎用盡了一生的力氣,劍鋒劃破沈凌逸的皮肉,血珠和鮮紅的衣裳連成一片。
相映成趣。
可魏尋的眼裡只看見剛才顫抖的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