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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清衍當年是他的師父從山下撿回來的孤兒,打記事起就生活在山上。

  年輕時也曾有過滿腔熱忱,宏圖大志。

  可歲月和現實終是磨平了少年人的稜角,縱使他大半生來兢兢業業卻也還是還是改變不了其庸碌無為的命運。

  他絕非聖人。

  膽小怯懦是在艱難的時局裡磨出來的,他能力有限,只得謹慎做人。

  他有嫉妒有忌憚也都是事實。

  但他承了師父的教誨,並不是個天生的惡人。

  當初帶魏尋回山時也真真是動過惻隱之心。

  山中十數載相伴,即使不如他與江風掣間那般類似父子的深情,師徒的情誼總也是有的。

  只是這大半生的境遇和師門的重託之下,魏尋和清罡派之間只能保其一的時候,對他而言經算不得一道選擇題。

  他烏青的眼眶泛了紅,「尋兒,懷璧其罪啊!終是師父,對不住你……」

  薛成訾猜得不錯,許清衍肯說一句話回護肖一,就幾乎洗去了魏尋心裡所有的怨懟,他留下來不是想聽一句抱歉,只是想最後求求師父,替他護著身後的人。

  他躬身屈膝,對著許清衍拜了三拜。

  「師父,弟子不敢受您一句『對不住』,肖一戾氣化形的事我早就知曉,只怨我沒有機會說。但我求您,別趕他走,我院內留了結界,求師父,容他一方天地,護他一個周全!」

  肖一站在魏尋身後,拽著魏尋的袖擺不肯撒手。

  他目露呆滯,竟不知眼前的場景他是看不懂,還是看不見。

  許清衍當初被擋在魏尋結界外之時就覺察到了魏尋心中有異,他雖然更願意相信那是江風掣的構陷,但心底里還是隱約承認了肖一對魏尋來說終究是有些不同的,所以今天才會在憫憐面前出言相護。

  但究竟是何種不同,許清衍不知,只怕魏尋自己也還道不清楚。

  許清衍現在連嘆息都發抖,「魏尋……你,你與他,你們當真是……」

  當真是什麼?

  他腦中換了好幾個詞到底還是說不下去。

  「師父……我……」

  魏尋想說「我沒有」,但那幾個字卡在喉嚨里出不去。

  他掂量著,許清衍若是真看在他對肖一存了妄念的面子上能護著肖一,倒也是無妨。

  也不知這心思是在安慰誰。

  倒是這欲言又止的樣子落在旁人的眼中竟怎麼看怎麼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

  許清衍看不下去,合上眼還是嘆氣,好像他今天的身子除了嘆氣,再也沒力氣做別的事了。

  江風掣給師父遞了茶,今天在殿上第一次開了口。

  「七師弟,你明知師父心內是舍不下你,為何還要護著那個妖孽傷了師父的心?當日是我別有用心構陷於你,你今日若有什麼怨懟衝著我一個人來便是,怎可棄師門於不顧?你既知他那是戾氣化形,何不就由著他隨了那憫憐去?」

  「大師兄,我不怨你。我知你不喜歡這個徒弟,今次若我還能回來,便帶他離去,不再叫他礙著你的眼。」

  魏尋下意識又用手攏了攏身後的肖一。

  「今次我若有去無回,師門之圍就算是解了;我若能歸山,便帶肖一一同隱居,不會再給那群人拿捏師門的藉口。大師兄,我能做的真的只有這些了。我好壞也當了你十數年的師弟,從來無意與你相爭,你權當我是個將死之人,用這十幾年的同門情誼全了我這點心思吧。」

  「魏尋!」江風掣不知心內是喜是悲。

  魏尋這個人從來令他生厭,但他想過利用卻未想過抹殺。

  他也不知道這裡面除了捨不得魏尋一身好本事還有沒有別的原因。

  但他知道,此刻最令自己痛心的是許清衍連句挽留都說不口的樣子。

  「你一走了之,是死是活都落得個清淨。可你要師父和師門如何是好?肖一他到底是戾氣化形了!你一死就能平了這事嗎?」

  「大師兄稍安,魏尋今日修為已不若六師兄受傷那日,現在院中結界就算是戾氣化形的厲鬼冤魂也奈何不得,就算我身死,所余靈氣也可保那結界百年,師兄大可以安心。他關在裡面便翻不了天。」

  他說完回頭看了眼肖一,卻沒從那張臉上瞧出任何情緒。

  「今日憫憐道破他暴走的秘密,卻也只是隻言片語,這事兒其實本就難以取信於人。沒了魏尋,只要肖一從江湖上消失,不再添亂,便不會有眼睛繼續盯在毫無威脅的事物上。」

  在江風掣眼中,他七師弟這麼多年來性子最是隨和溫順,平日裡隨別人怎麼樣都行。

  他當初扯的謊連他自己都沒信,可眼下委實不明白這人好好的怎麼就像被妖物勾了魂去。

  他抬了抬手正欲再說些什麼,卻被魏尋的決絕斷了話頭。

  「師弟此去只拜託大師兄三件事,其一,師父現在的情況已無法維穩山中結界,我將連結渡到了自己身上,走前便渡給你,望師兄留意。其二,師父病勢蹊蹺,薛成訾此人可疑,小人難養,需大師兄提防。其三,但求師兄放過肖一。」

  魏尋以頭觸地,對江風掣行了一個平輩間不該有的禮。

  他趴在地上未起身,只正聲道:「師父深恩,魏尋今生若無機會,來世必定結草銜環。

  「就此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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