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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垣殘壁、城樓上的濃煙烈焰

  和阿伽門農之死。

  當她被占有之時

  當地如此被天空的野蠻熱血制服

  直到那冷漠的喙把她放開之前,

  她是否獲取了他的威力,他的知識?

  【靜塵公寓】 正文 s.a. room 206

  2005年3月10日

  當我從一團混沌中醒來的時候,記憶是一片純粹的空白。耳邊還能聽到剛剛寂靜下去的喧囂,至少有二十個人的不同聲音混雜成洪大的聲浪,鬼哭狼嚎著要把我瓜分吞盡,他們的牙齒撕咬切割著我的全身,刻骨銘心的疼痛讓我的視線漸漸朦朧起來,我一動不動地躺著,看著血紅色的鏽跡從深藍的夜空中慢慢褪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起身,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地坐在污穢的垃圾堆里,剛剛的幻覺此時已經成為一個遠去的噩夢,我的全身完好無損,只是蒼白的皮膚沒有一點血色,還布滿了醜陋的皺褶。我沒有再繼續思考自己是誰這個問題,因為我隱約聞到垃圾的惡臭中混雜著一股血腥和焦糊味兒。

  憑藉著一點光亮,我看到離我不遠的水泥地上放著一隻鐵籠子,看上去就和集貿市場裡狗販子用來關肉狗的籠子一般無二,被一團看不出是什麼的東西填得沒有一點空隙。我湊近了一點,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那是一個人,或許已經死了。他的肢體在籠子裡不可思議地以各種姿勢扭曲著,任何人被折騰成這樣的姿態都必死無疑。然而就在這時,他竟然嘆了一口氣,我甚至聽到空氣穿過他充血的氣管發出噗嚕噗嚕的聲音——籠子裡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供他咳嗽了。

  東方的天空已經微微泛白,我沒有再躊躇下去,找了根繩子綁在籠子上,拉著他離開了垃圾中轉站。不遠處,有一座公寓隱藏在黑暗裡,邊緣的燈箱發著刺眼的紅光,一下子就把我吸引了過去。得找人幫忙救救這個可憐的人,可是我敲遍了每一扇門,沒有一個人回答,整個公寓的人好像都死去了一樣沒有半點聲息。當我走到204門前時,發現門是虛掩著的,裡面沒有人,於是我找了塊木板墊在樓梯上,把籠子拉進屋。

  我找來工具,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拆開了籠子,在鐵青色的日光燈下,一派駭人的景象血淋淋地展現在我面前,他的全身都是網格狀的黑色灼傷,似乎那囚禁他的籠子被通過高壓電,鮮紅的肉從破損的表皮下面露出來,不斷地向外滲著血和膿,全身的骨頭幾乎都被打碎了,邊緣尖利的斷骨從淤青的肌肉下面戳出來,黑紅色的骨髓灑得到處都是,有的骨腔里還釘著鏽跡斑斑的大釘子,他的指甲都被拔掉了,十根指頭可怕地扭曲著,像是在黑白分明的琴鍵上彈奏著魔鬼都為之慟哭的夜曲。

  我不敢確定他是否還活著,以後還會不會醒來。

  2005年4月9日

  他的情況沒有一點好轉,全身像有岩漿在滾滾流動,我不敢打開窗戶,怕濃烈的血腥味引來蒼蠅,整個房間像蒸籠一樣潮濕而悶熱。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定要做手術截掉他感染壞死的胳膊。我偷偷地溜出公寓,到附近的藥店買了些藥品和器械,打開房間裡所有的燈,把立式衣櫃的鏡子拆下來,翻出抽屜里的小圓鏡子和用剩的蠟燭,甚至一些CD也派上了用場。

  我第一次在這麼多鏡子面前端詳自己,如此醜陋的容貌和身體,如果這個傷痕累累的人可以被稱作巨人,那我就是侏儒,一個殘疾的,連路都走不穩的侏儒,腫瘤、皺褶和曲張的血管布滿我的身體,吞噬著我沒有過去也沒有多少未來的生命。

  正當要下刀的時候,我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我看著面前這個不省人事的可憐的巨人,他已經流了那麼多血,我這一刀下去,又會給他帶來多少痛苦?想掙扎也沒有力氣掙扎,想呻吟,血塊卻堵塞了喉嚨,說不定下一秒鐘他就會因為這一刀的痛苦斷氣。我躊躇了很久,手術是一定要做的,可是我不想再看見他的血了。

  我把他轉移到206號房,這是一個通紅的房間,紅色的燈泡上掛著蜘蛛網,於是整個房間像子宮一樣輕微地律動著,我把手術器械放在水池裡用酒精浸泡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開始給他做截肢手術。粘稠的液體帶著泡沫從切口裡汩汩地冒出來,可是在這殷紅一片的房間裡,我已經不再認為那是血了。

  2005年7月19日

  我無法相信幾個月來自己干下的這些事情。已經記不清有幾個這樣的夜晚,我像一個屍白色的幽靈,跟在一個人後面看著他殺掉另一個人,等他離開後,我就掏出隨身攜帶的手術刀把屍體肢解,然後用從206號房裡拿出來的相機拍照,把屍體丟到城市的各個角落,回去在浸泡手術器械的水池裡把照片沖洗出來送給兇手留作紀念,然後再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另一個人殺害。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像一隻沒有生命的傀儡一樣受著莫名的擺布,當我用沾滿了血污的手抹著眼淚問巨人的時候,他虛弱地笑了笑,說著讓我迷惑的囈語:“多米諾骨牌,他們是排列成圓圈的多米諾骨牌,一個接一個地倒下,而我進行著這樣的復仇與裁決,全身卻沾滿了自己的鮮血。窺探過地獄所帶來的恐懼會誘惑他們贖罪。並且,死之樂在永恆地招手。”

  2005年8月2日

  我做了一個噩夢,夢裡的我似乎沉在冰冷的水底,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想呼救卻張不開嘴,重若千斤的水壓像是把我的靈魂壓離了軀體,我唯一能感覺到的是雙眼的內眼角傳來的陣陣刺痛,除此以外一無所有,似乎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孤獨和恐懼充塞著我的每一條血管,全身腫脹得馬上就要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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