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噢?你說說看。”

  看他迅速地反應,明顯精神起來,並擺出一副對抗的架勢,我就知道猜對了。看來我得露兩手,以贏得探長的信任。

  “第一,那根竹竿。在影像資料里,它好像從沒出現。攝像頭照到了那麼多東西,唯獨沒照到那人拿著它進出。你也沒提過,它到底打哪兒來的。”

  A探長用“你果然夠細心”的正色點著頭:

  “那東西不是帶進來的,而是本來就有的。開發商建設以及住戶裝修,有一些邊角的廢料,比如小塊的板材呀、缺角的地磚呀、剩下一個桶底的油漆呀,扔了可惜留著沒地兒,就都在天台置頂了。”

  “你說的那些就算了,可是竹竿,竹竿也算裝修建材?那這樓是不結實。”

  “竹竿是個特例。那樓20層,住著一個蛋圓形腦袋的老太太,平時除了愛打毛線,就喜歡在屋裡養絲瓜……”

  “媽呀,這都什麼人哪?合著這世上不正常的,全住那樓里去了。”

  探長不理會我的評論,很嚴肅地繼續:

  “因為是爬蔓兒的植物,她便找了幾竿竹子,搭了個供它攀援的花架。最後剩下兩三根,想留作備用,就也扔在樓頂了。”

  “可是,如果竹竿本來就該在那裡,你又怎麼判斷留在現場的它一定和案件有關?”

  這一下回馬槍,殺得A探長肅然起敬:

  “這一點,我們問過竹竿的故主。那老太信誓旦旦地說,她把竹竿緊緊地捆好了,整齊地放在天台的另一個角落。所以,不可能它自己脫出來,又被風吹到我們發現它的地方。一定是有人把它抽出來,拿過去,想派什麼用場。我對這個判斷有信心,因為那老太的證言非常可靠。她一看就是個嚴謹縝密到偏執的人,身上有一股讓人不得不相信的力量。”

  “是,長成那模樣、有那愛好的,我也相信。”我低頭啜了口茶水,有些陰暗地說,“可是,這個案子,並不像那老太太一樣,令你深信不疑吧?”

  “你什麼意思?”他按下眉頭,比我更陰暗。

  “你一直讓我去找那個神秘男人,可是,找他幹什麼呢——如果你不能百分百確定他就是兇手的話?我可不想操了多少心、費了多少力、下了多少功夫,最後幫你抓到他了,你還在困惑‘人真是他殺的嗎’。現在,幾乎所有的線索,都在指證一個真相:有個人,就是這個男人,蹲在天台圍欄上,瞧准范先生走過來的時機,用竹竿撥落22層的一隻花盆,讓它砸在他頭上。這是謀殺!這個手法,有那麼多事實證明,或者再多幾條證明,也不能解開你固執的心結。你始終認為,用這種方法去謀殺,真的能成功嗎?難度也太大了吧。或者退一步說,僥倖成功了,可是誰會預期它就能成功?誰會策劃這么小概率的事情?比這簡單的方法多了。比如說,他那麼愛跟蹤,之前范先生又酷愛夜生活,晚上從停車場出來,三四點鐘了,深更半夜,人煙稀少,他完全可以跟在後面,在他進小區之前,一塊板兒磚解決問題,費這個勁呢?正是這種潛藏在你心底的不確定性,給你製造麻煩,影響你的判斷,讓你意興闌珊。要是你堅定一點,那人可能早找著了。我絕對不希望一番運籌帷幄之後,把那人帶到你面前,你還是這副‘我也沒把握,我估計一會兒就把你放了’的鬼樣子。”

  “那好。”A探長似乎有點受不了我的語言風格,“你要怎麼說服我,有人在用這麼異想天開的方式犯罪?”

  “我可以引用老一輩邏輯主義革命家福爾摩斯先生的名言,說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再匪夷所思也是真相;我也可以告訴你,當代日系推理小說中,比這異想天開的法子有得是。但那都沒意思,我要用中國古典文化說服你。如果你接受過九年制義務教育,且用的是全國統一教材的話,你一定學過那篇課文,陳康肅公和賣油翁的故事——油如直線般滴入葫蘆口而不濕銅錢,神乎其技吧?但是,‘無他,但手熟爾。’”

  “你是說,熟能生巧?”

  “不錯。這個手法的實現,必然需要同樣或近似環境下,反覆多次的練習。關於這練習,我們有證據,小區里集中掉落的花盆。這一定是他做的,他放棄跟蹤開始不定時出沒,與那麼多花盆的陸續砸毀,都在案發前幾天,有一個時間上的重合。當然,還有個更直接的證據:如果他真的在四大樓頂進行過巡迴演練的話,一定留下過腳印。案發樓除了當天最新鮮的腳印外,一定還和其他三棟樓一樣,留有近幾天的次新鮮的腳印。這個細節你沒告訴我,是等我自己猜嗎?”

  A探長搔頭訕笑:

  “可你猜出來了。”

  “還有,掉落花盆的線索,你們搜集得很沒水準。當你給的線索剛剛透露出這個手法時,你緊接著說到了花盆的頻繁掉落事件。可我根本不用聽個數——多少個不重要,就知道這裡面有個固有矛盾。”

  “矛盾?”

  “使用這個手法,必須練習;而練習,就有矛盾:如果練得少了,無法保證成功率;而練得多了,砸掉太多花盆,小區中多半已有風聞,不會像你們調查時那樣,大家都以為是自家個案。各家掉落的花盆,是個很有含金量的線索,而你們沒有進行統計甄別篩選,而且數據也不完全。”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