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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慢慢地走過來,從大致的身形判斷,他應該是雙手插著口袋,縮著脖子,低頭看著路面。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他突然駐足,維持那樣的姿勢原地站了片刻,然後緩緩地如慢鏡頭一般轉身——抬頭——仰視,好像是在仔細端詳那四棟樓的樓頂。”

  “他轉臉時,難道沒有恰好直面攝像頭嗎?”

  “他從另一邊轉的,把後腦勺給了我。”

  “所以你對他的黑髮有深刻的見解,好吧。”

  “然後,他就那麼站在那兒,左左右右看得很仔細——從他腦袋的輕微搖擺可以發現。好一會兒之後,他用同樣緩慢的動作,把一直揣在衣兜里的手提了出來——看到這裡,我們眼睛最尖的同事叫起來,說兜口好像有東西掉出來。馬上多次回放,果然,有什麼從兜口裡伸出來,但並沒有掉在地上,就是在那兒懸著,應該是淺色系的,跟他衣服的顏色明顯岔開了。我們嘗試用高科技清晰畫面,但還是看不清楚。”

  “縱然如此,也該頒那個攝像頭一個‘見義勇為好市民’獎。”貧嘴過後,我轉念一想,“等等,案發那天,他拖著一堆不明物體進來,雖然可能沒有停留,但拖著東西走得肯定沒有單個人的時候快,也應該有一個時刻,畫面是相對清楚的。你們有沒有詳加研究,然後得到某種猜測?”

  “我們研究過,那東西是個長方體,從拖動者的輕鬆勁兒來看,應該不算沉重。但我想不出它會是什麼,直到我們收隊離開,一個同事被擠得太靠邊了,碰倒了堆在牆邊的紙箱子。”

  “紙箱子?”

  “是,就在案發現場旁邊,挨著垂直下來的一溜陽台——那惹禍的陽台,而且是在范先生走過來的方向。箱子個數不少,占地很寬,豎著碼了好幾層,挺整齊,也很高。雖然距離屍體如此之近,但因為存在得太過明目張胆,大家反而熟視無睹,從它前面過來過去多少趟,也沒人注意。看箱子上的字樣,裡面的東西是裝修材料,這出現在居民區實在太正常了,也許是哪家人臨時擱在這裡的。可是這一碰倒,就發現裡面是空的,全打開全是空的。這就不對了,如果是丟棄,垃圾桶離樓門更近,而且也沒必要把不要的東西齊刷刷摞起來。問過物業和業主,根本無人認領。”

  我略一沉吟:是了,那樣的紙箱,打開咬合處,就可以變成一片;長方形的紙片一層層摞起來,就是個長方體;而且也不會太重。可是,要怎麼證明這就是那堆不明物體拖進來後組裝的呢?有什麼證據?對!

  “把紙箱壓扁時,它並不會聽話,它會鼓起來。一般人的本能反應,就是拿腳去踩。怎麼樣,發現腳印了?”

  “巨大的腳印。一米八。”A探長讚賞地笑笑,“除此之外,我們還有證人。”

  “哦?”

  “在紙箱招領的過程中,這位證人出現了。一個六十五歲的老頭,退休在家,周末要送孫女去學小提琴。小丫頭不愛去,一直磨蹭,老人拎著琴箱,在後面輕輕推著她後背,這麼擁著她、扶著她、哄著她:‘小祖宗,快走吧,要遲到了。’就這樣出了樓門,祖孫倆應該向左拐,小孫女卻往右看:‘爺爺,那邊有人在搬家。’爺爺一邊催她走,一邊回頭看了一眼,就見一個高壯男子,在那兒鼓搗那堆箱子。但他絲毫沒覺得不對,這裡面有個背景:由於這四棟樓質量極差,與開發商一個鼻孔出氣的物業的所作所為更令業主怨聲載道,大家決定聯名上告,負責人就是那位律師。訴狀中有一條,是‘入住不久的新樓,牆體已經出現裂紋了’,而法院不久之後就會派人來調查。這回物業慌神了,從星期一開始,便僱人重新粉刷牆壁,想把裂紋都蓋上。大家也不理他,由著他上躥下跳,畢竟,樓道里的能掩飾,住家裡的還都裂著呢,不怕沒有證取。可這種姑息釀成了惡果,就是充斥樓中的刺鼻的塗料異味,據說剛刷完那會兒熏得人腦袋疼,出門都要掉眼淚,大家是想盡了辦法跑味兒,到案發的星期六,稍微好了點,但依然嗆人。為什麼周末傍晚發生的血案,能那麼迅速地聚攏那麼多人?除了國人愛看熱鬧的特性外,也是因為大伙兒都不愛在樓里呆著。樓下的空場雖然又小又陰冷,但總能喘氣。我們所有的證人都會在作證之後順口抱怨兩句這個,比如律師夫妻其實並沒有那麼浪漫,而女證人平時也沒有散步的習慣,只是都想方設法逃離這個環境而已。就連那位母親和女鄰居的那兩句幾乎與兇案同時發生的對白,也是關於這個:‘怎麼還這麼大味兒啊?’‘就沖他這麼虐待咱們,這場官司也要跟他打到底。’說實話,在樓里調查的時候,我們也是忍著噁心呢。”

  “我對您的‘工傷’深表同情……”

  A探長和我搶話:

  “所以,當老者看到那個怪人時,以為又是物業派來亡羊補牢的,根本沒當回事。”

  我再搶,話語權物歸原主:

  “但是話說回來,你還真夠幸運的。應變神速的望遠鏡律師,過目不忘的散步女青年,與死者緣定今生的火爆媽媽,電光火石的瞬間也能看清一切的超級爺爺……如果有幸破案,你真該感謝這些百年不遇的特A級金牌目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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