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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很快便找到了目標。
在磚牆後,幸福別墅門前的花園有一片整潔的草坪。前門緊閉,但右面的法式長窗敞開著。此時已過傍晚六點,園內陰影漸深,將前方的客廳襯托得愈顯朦朧,但這似乎並非由電力照明所致,而是微妙的情緒所釀成。當格倫先生推開門時,客廳內傳來一陣聲響,是一名年輕的女子在說英語。嘉妮絲·勞斯活潑好動的性格頓時在德莫特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來。
"繼續呀!"那個聲音催促道。
"我--我不能,"片刻後,另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別這樣!"嘉妮絲幾乎是在哀求,"別因為托比來了就停下。"
"你們在幹什麼?"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聽起來困惑不解。
"親愛的托比,我正要告訴你呢。"
"辦公室里這一天可太難熬了。你們女人好像沒有一個能體諒體諒。那可憐的主管給我留了個爛攤子去收拾,這會兒我可沒心情玩什麼遊戲。"
"遊戲?"嘉妮絲重複道。
"可不就是遊戲嗎!怎麼就不能讓我清靜一會兒呢!"
"爸爸被謀殺的那天晚上,"嘉妮絲說,"伊娃在她的房子外面,回去時渾身是血。她有我們前門的鑰匙,她睡袍的花邊里還粘著一小塊鼻煙壺的碎片。"
格倫先生沖他的同伴招招手,悄無聲息地穿過厚實的草坪,透過最近的那扇窗戶一窺究竟。
長方形的客廳內遍布家具,客廳的門閃爍著比天空略淺的湖藍色。這間屋子十分舒適,有許多煙火缸之類的小擺設。一條金棕色的小獵犬在茶具台旁酣眠,安樂椅上裝點著有點粗糙的鞣革,壁爐架乃白色大理石製成。旁邊的小桌上,藍色的碗內綻放著紫苑花,在薄暮中顯得色澤黯淡。客廳中人們的衣著似乎比陰影還要昏暗,只有面容略微顯出幾分生氣來。
根據格倫先生的描述,德莫特輕而易舉便能分辨出了伊萊娜·勞斯,以及坐在茶具台旁邊叼著個空菸斗的班傑明·菲利普斯。嘉妮絲坐在一張矮凳上,背對窗戶。
伊娃·奈爾的身影卻無法看見,而托比·勞斯正走進客廳。托比身著冷灰色外套,袖子上纏著服喪的黑紗,站在壁爐旁,表情有點發傻,正抬起一隻手好像是要擋住眼睛。
他那難以置信的目光從嘉妮絲轉到他母親身上,又轉回來,就連小鬍子也顯得表情十足。然後他提高了嗓門:
"上帝呀,你們到底在討論什麼?"
"當然了,托比,"伊萊娜有些猶豫,"這一切可以是解釋的。"
"解釋?"
"對啊,這全都是因為伊娃的丈夫阿特伍德先生。"
"哦?"
儘管還沒從那些難以理解的話所帶來的震撼中恢復過來,托比還是眉毛一挑,稍後,就只迸出了這麼個單音節詞。雖然表面顯得十分克制,但在敏銳的人聽來,卻是意味深長,醋勁十足。
"我說,媽媽,"托比舔了舔嘴唇,"您應該還記得,那傢伙已經不再跟伊娃保持婚姻關係了。"
"但他可能不記得了,伊娃說的,"嘉妮絲插了一句,"他回拉邦德萊特了。"
"對,聽說他回來了。"托比機械地答道。隨即他將擋著眼睛的手拿了下來,作了個對他而言可謂瘋狂的動作,"我想知道這都怎麼了……"
嘉妮絲答道:"爸爸死的那天晚上,阿特伍德先生闖進了伊娃家裡。"
"闖進?"
"以前他住在那兒的時候偷偷弄了把鑰匙。當他上樓時,伊娃幾乎沒穿衣服。"
托比呆立當場。
即便在暮色之中,也可看出他面無表情。他後退一步卻撞上了壁爐,連忙伸手去摸索,這才緩過神來。他開始環顧四周尋找伊娃,但顯然腦子裡還在往好處想。
"接著說。"他聲音嘶啞。
"這可不是我編出來的,"嘉妮絲說,"去問伊娃她自己吧,她會告訴你的。伊娃,你得接著說下去啊!別讓托比替你擔心。就當他根本不在這兒一樣。"
拉邦德萊特的警察局長,阿里斯蒂德·格倫先生的喉嚨里發出了低聲的咆哮。他深吸一口氣,冷漠的圓臉放鬆下來,變得和藹可親。他收收肩膀,摘下帽子,邁著輕快的步子,在光滑的硬木地板上擊出清脆的響聲,向前走進客廳。
"奈爾女士,也當我不在這兒好了。"他說。
9
十分鐘後,格倫先生坐到了椅子上,身子前傾,關注的神情好像一隻貓。他開始詢問時用的是英語,但由於興奮,他講的英文混亂得無法讓人理解,最後又直接轉回到了法語。
"女士?"格倫問道,那效果仿佛是用手指再輕輕戳她,"然後呢?"
"還有什麼可說的?"伊娃無助地說。
"阿特伍德先生拿著鑰匙躡手躡腳上了樓。然後,"格倫先生清了一下嗓子,"他企圖制服你,是嗎?"
"是的。"
"這個,當然是違背你意願的?"
"當然!"
"明白!"格倫先生讓她鎮靜下來,"然後呢,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