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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哦,我可能還是別出去好了。」

  「去吧,」她生氣道:「走開!我要睡了!」說著,她閉上雙眼,眉頭皺著,嘴巴緊閉。

  「好吧,天黑以前我就回來。」

  她不理我,雙眼閉緊。我出去了。

  來到街上。之前巧遇的那兩個學生剛好從我身旁走過。由於正在爬坡,他們有點喘。曾向我眨眼的那一位看見我。「選擇跳蚤,是吧?」他說著露出愉快的微笑,看似對我抱著莫大的好奇心。我將這二度巧遇視為我應該跟隨的兆頭或象徵。我於是說:「你們是本地大學的學生?」

  他停下來點頭;他同伴倒不是那麼樂意停步。

  「我想知道如何成為學生。」

  「我也猜到是這樣。」

  「你們能不能告訴我——就是——我應該——我應該問誰——」

  「沒有人指示你來嗎?就是你原來跟著研讀的夫子、學者?」

  我的心沉了。「沒有。」我說。

  他偏偏頭——頭上是那頂好笑但瀟灑的絨帽。「到『大酒桶』來跟我們喝一杯吧。」他說:「我叫山派特伊耳,這位是高拉莫得拉。他學法律,我修文藝。」

  我說出我的名字,並補充:「以前我是埃綽城的奴隸。」

  我必須一開頭就表明這一點,免得他們發現自己向一個奴隸表示友好,因此感到不光采。

  「埃綽城?圍城時你在那裡嗎?」山派特說,然後高拉說:「快走,我口渴了!」

  我們在「大酒桶」喝啤酒。這是學生群集的餐廳,喧鬧嘈雜,學生多半與我相同年紀或稍大一點。山派特和高拉的主要興趣在於儘快盡多猛灌啤酒;並與餐廳每個人說話。他們將我介紹給每個人認識,每個人都建議我,想在大學修文藝課程該去哪裡找誰。等大家明白,他們提到的那些名師我半個也不認識時,山派特問:「你來這裡,沒有哪個人是你想追隨的嗎?或者,沒有一個你知道的名字嗎?」

  「歐睿克思。」

  「哈!」他凝視我,笑著,然後舉起馬克杯:「那麼,你是詩人嘍!」

  「不,不,我只是——」我不曉得自己是什麼。我知道的不夠多,不足以知道自己是什麼、或想做什麼、或想成為什麼。以前我不曾感到自己是那麼無知。

  山派特一口飲盡杯里的啤酒,大聲說:「再來一輪,算我的帳。然後我帶你去他家。」

  「不成,我不能——」

  「為什麼不能?他不是教授,知道嗎,他沒有任何職銜,所以你不需要跪著拜見。直接去就行了,很近。」

  我總算婉拒了,堅稱還得回去看顧小弟。我幫他們付了啤酒錢,因此贏得他們兩人對我的喜愛。山派特告訴我怎麼去克思家:爬坡走一、兩條街,轉角就是了。「去看他,明天就去看他。」他說:「或者呢,我幫你去找他也行。」我向他保證我會親自造訪,並且報上山派特的大名作為通行證。就這樣,我離開大酒桶,回到鵪鶉,頭暈暈的。

  我很早就醒來。低矮的房間內,天光漸亮時,雖然我還躺在床上思索,但也下定了決心。想成為這所大學的學生的模糊計劃,這時已煙消霧散。我的錢不夠,我的訓練不夠,我想我也不能成為大酒桶里那種無憂無慮的青年。他們與我同齡,然而,我們乃是經由不同的道路臨抵這年齡。

  我要的是工作,才能維持我和湄立的生活。在這個如此規模、又沒有奴隸的城市,必定有很多工作可做。整個美生城,我只曉得一個人的大名,因此,我會去找他。假如他沒辦法給我工作,就去別處找。

  湄立醒來,我告訴她,今天我們要去買些像樣的城市衣著。這主意她喜歡。那個一臉不悅的女店主告訴我們怎麼走。衣飾市場位在城堡丘的山腳,我們到了那裡,見到一攤又一攤的二手衣,我們可以把自己打點一番,變得體面,甚至盛裝。

  我看湄立帶著渴望的欽慕表情注視一件有漂亮圖案的絲質舊袍。我說:「吱咯兒,你不用一直扮演明福,知道吧。」

  她羞怯地拱拱雙肩。「太大了。」她喃喃道。那其實是一襲適合成年女子穿的長袍。我們欣賞完,放回原位後,湄立對我說:「它好像蒂娥若。」湄立說得沒錯。

  最終,我們兩人都買了長褲、亞麻衫,以及本地男人與男孩穿的深色背心或短外衣。我幫她找的背心是細緻的絲絨料,鈕扣是用紅銅色的一分硬幣做成。我們爬坡回城堡時,湄立一直低頭看她的背心鈕扣。「現在,我永遠不會一點點錢都沒有了。」

  我們在街頭小販的攤子旁吃麵包,麵包附了橄欖油與橄欖。吃完,我說:「好了,我們去見那個大人物吧。」湄立很開心,一馬當先輕快地爬上陡峭的石子路;我則懷抱著執拗、盲目、畏懼的決心。剛才路過下榻的旅店時,我進去取了那個用蘆葦布包妥的小包,這時就拿在手上。

  山派特的指示很有用;我們找到了那房子:一棟高大狹窄,背頂著山岩而建的房子,位在街尾。我敲門。

  一個少女來開門。她的膚色非常淡,她的臉仿佛透明。湄立與我都凝視她的頭髮——我這輩子沒見過這種頭髮,宛如最細緻的金線,也仿佛從一頭山羊的羊毛梳出來的,她整個頭部四周宛如一圈榮耀的光暈。「哇!」湄立說。我自己差點也同樣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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