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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希望我們多數時候可以遠離大路,只從鄉野穿過。我有一些錢,可以在村子採買食物,或向農人購買。但我們必須留意有沒有搜奴人,在每個地方都要留意。假如沒碰到他們,我們就不會有事。」

  「美生城那個傑出人士叫什麼名字?」她問。一個好問題。我都還沒想到這一點呢。最後,我講了在美生城內我僅知的一個名字:「歐睿克思。」

  她點點頭。

  她腦袋瓜里似乎還有一件事。她終於說:「我沒法子像男孩一樣尿尿。」

  「那沒關係,別操心。我會站著看守。」

  她點點頭。我們準備上路了。從河灣往下遊走沒多遠,河面變寬,河道變淺。於是我說:「我們渡河吧。你會游泳嗎,明福?」

  「不會。」

  「水太深時,我可以背你。」我們脫鞋,鞋子綁在我的背包上。我再拿一條輕便繩子系住湄立的腰和我的腰,兩人之間留下幾尺長的繩段。我們手拉手涉入河水。我想到我那個渡河的視象,一邊納悶著,是否很快就要把這孩子背在肩上(昨天背她,我的肩膀仍在酸痛)。但這條河一點也不像我記憶中那條河。我們專挑河淺的高處,走之字形路線涉渡,所以河深都沒有超過我的腰際,我也都還撐得住湄立。只有一處例外:河中的砂礫島旁,水流深急。我要湄立抓緊我腰際的繩子,頭部儘可能抬高。我先涉水,再游幾碼就碰到砂礫沙洲,掙扎著走上岸。湄立只在最後一刻才沉入水中,因為她以為自己可以踩到河底,結果不行,她爬上沙洲時又嗆又咳的。之後我們就只需涉渡淺水,沒多久便到了對岸。

  我們坐下來喘氣、弄乾,重新穿鞋時,我說:「我們必須渡越兩條河流,剛才是第一條,現在這裡是邊岱的領地。」

  「英雄邯達受傷時,還必須游泳渡過一條河,不是嗎?」

  我說不出她的話讓我多感動。關鍵不在於她是從我這裡知道邯達的故事;關鍵在於,她想到邯達。這個孩子與我,我們有共同的語言——那是自從我將我的童年留在埃綽城之後,就不曾與誰講過的語言。我伸出手臂摟緊她瘦削單薄的肩膀,她安然貼靠著我。

  「我們去找個村子,買點食物。」我說:「不過,等一等。讓我先把錢拿出來,到時候不必在別人面前露財。」我探手到背包里,拿出那個沉甸甸的絲質小錢袋。帶煙味的酷嘎臭氣依然淡淡地附著在錢袋上,但也或者只是因為錢袋貼著飛如兮煙燻魚放。我鬆了系帶,打開錢袋,愣住了。我仍記得錢袋裝了什麼:幾個青銅幣、四個銀元。但現在,伴隨青銅幣的是九個銀元;四個帕格底人稱為「獨裁者」的金元;外加一個安蘇爾來的闊金幣。

  我的酷嘎不但是個逃奴,還是個偷兒。

  「我不能帶著這個!」我驚懼地瞪著這些錢。萬一有誰略略知道我們帶了這麼一筆財富,可就危險了,我此刻就能看見那危險。我腦子想到的是,乾脆把金元扔在草地和砂礫沙洲上,不要帶走。

  「是之前有人給你的嗎?」

  我點頭,說不出話。

  「你可以把錢幣縫在衣服裡面。」湄立說著,一邊好奇又欣賞地把玩著「獨裁者」。「這些錢都好漂亮,但最大的這一個最漂亮了。你有針線嗎?」

  「只有魚鉤和釣線。」

  「唔,到了村子裡,也許我可以買點縫紉用品。路上也許就有小販。我會縫東西喔。」

  「我也會呀。」我蠢蠢地說。「唔,現在只能把它放回去了。真希望我根本沒找到它。」

  「那是很多錢嗎?」

  我點頭。

  她還在端詳那些錢幣。「帕——什麼——城——」

  「帕格底。」我說。

  「哦,這上面的字繞成一圈。帕格底城市邦聯,第八年,什麼的。」她低著頭俯看錢幣,如同在拔那之屋,蒂娥若房間的油燈光線中閱讀時,她也習慣趴著俯看閱讀的東西。把錢幣交還給我時,她抬頭對我微笑,雙眼閃亮。

  我將幾個二十五分錢幣和五毛青銅幣拿出來,其餘的留在錢袋裡,放回背包。我們沿河前行,沿路一直有條明顯的小徑。走了大約一個鐘頭或更久,湄立說:「到了要去的那個城市以後,也許我們可以找看看我姐姐在哪裡,再用那個金幣向士兵買回我姐姐。」

  「也許可以喔。」說著,我的心又扭絞起來。

  一會兒,我不安地補充:「但我們可不能談起這件事。一點都不可以談。」

  「我不會的。」她說。她果真不再提起。

  順河前行,走到向北方大轉彎的那天下午,我們來到一個中型的小鎮。我鼓足勇氣走進去。湄立好像一點也不怕,很信任我的力氣和智慧。我們大膽走進市場,給自己買了食物。我還幫湄立買一條毯子,有時候她可以當披風。然後,為一小盒粗針和一卷亞麻線討價還價。當地人想找我們搭訕,問我們: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我講了我預備好的說辭,但,「大學生」對多數人而言太過神秘,他們也不知道怎麼進一步詢問。暴牙的胖婦賣那盒針線,要價二十五分青銅錢。她同情地注視湄立,說:「還這么小,我可以看得出來,之前的生活多麼艱苦。當學生!」

  「去年冬天她都在生病。」我說。

  「生病哦?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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