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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也快50 了,謝天謝地…………

  忘了困擾近月的白斑,也忘了小許大夫和藥。

  此刻最最重要的是,他終於有了兒子。

  “你放心在家做月子。”他喜滋滋的道:“我趕完這批貨來看你們母子。”

  母子?——不,看自己的骨肉才真。

  “我叫秘書訂火車票去。”

  “你……”老婆欲言又止:“不急,過一陣子忙完才來吧……”

  不想相見。

  不想揭盅。

  ————她有難言之隱。

  要不要告訴他?

  拖一拖吧,拖一天是一天。

  怎麼說好呢?

  孩子出生是順產,母子平安,他哭聲也洪亮,十分健壯。

  只是,他好白。

  好白好白。

  全身皮膚白,毛髮白。眼睛白多黑少,虹膜透明,脈絡膜無色素。連眼睫毛也是白的。

  母親驚慌起來,打他、捏他,不管怎樣,他疼的悽厲的號哭,紅印子消失了,依然是 白花花的皮肉,好象連血也被漂白了。

  大夫也吃了一驚。

  她當接生二十年了,這病症是罕見的——不過,是有這種病。

  大夫勉定心神,以專業常識來開導“這是一種不常見的病,喚“白化病”——孩子先天缺酪氨酸酶,以致黑色素合成發生障礙,”

  “什麼白化病?這輩子沒聽過!”抱著軟綿綿柔弱的沉睡懷中的嬰兒,母親喃喃:“作了什麼孽?”

  大夫囑她作好心理準備:

  “成長期間畏光,皮膚對光高度敏感,日曬後極易發生皮炎,甚至失明。”

  那是說,他是先天的?為什麼是先天的?孩子有什麼錯?為什麼是先天?代謝異常的缺陷兒,不能見天日!

  母親的淚留下來。

  老卓不知真相。

  他的心已飛去。

  一個禮拜,或十天後,老來得子的他,便到了……

  (完)

  4、潮州巷——吃滷水鵝的女人

  電視台的美食節目要來訪問,揭開我家那一大桶四十七歲的滷汁之謎。

  我家的滷水鵝,十分有名。人人都說我們擁有全港最鮮美但高齡的陳鹵。

  那是一大桶半人高,浸淫過數十萬隻鵝,烏黑泛亮香濃無比的滷汁。面層鋪著一塊薄薄的油布似的,保護那四十七年的歲月。它天天不斷吸收鵝肉精髓,循環再生,天天比昨日更鮮更濃更香,煮了又煮,滷了又鹵,熬了又熬,從未更換改變。這是一大桶「心血」。

  滷汁是祖父傳給我爸,然後現在歸我媽所有。

  美食節目主持人在正式拍攝前先來對講稿,同我媽媽彩排一下。

  「陳柳卿女士,謝謝你接受我們的訪問——」

  「不。」媽媽說:「還是稱我謝太吧。」

  「但你不是說已與先生分開,才獨立當家的?」主持人道:「其實我們也重點介紹你是地道美食「潮州巷」中唯一的女當家呀。」

  「還是稱謝太吧,」她說:「我們還沒有正式離婚。」

  「哦沒所謂。」主持人很圓滑:「滷汁之謎同婚姻問題沒有什麼關連,我們可以集中在秘方上。」

  「「秘方」倒是談不上,不過每家店號一定有他們的特色,說破了砸飯碗了。」她笑:「能說的都說了,客人覺得好吃,我們最開心。」

  我們用的全是家鄉材料,有肉桂皮、川椒、八角、小茴香、丁香、豆蔻、沙姜、老醬油、魚露、冰糖、蒜頭、五花楠肉汁、調味料……,再加大量高梁酒,薪火不絕。每次滷鵝,鵝吸收了滷汁之餘,又不斷滲出自身的精華來交換,或許付出更多,成全了陳鹵。

  媽媽透露:「滷水材料一定要重,還要捨得。三天就撈起扔掉,更新一次。——材料倒是不可以久留。」

  是的,永恆的,只是液體。越陳舊越珍貴。再多的錢也買不到。

  媽媽接受採訪時,其實我們已經離開了「潮州巷」。因為九七年五月底,土地發展局正式收回該小巷重建。

  從此,美食天堂小巷風情:亂竄的火舌、霸道的香味、粗俗的吃相、痛快的享受,都因此清拆,化作一堆泥塵。——就像從沒存在過一樣。

  我們後來在上環找到了理想的地點,開了一間地鋪,繼續做滷水鵝的生意。

  這盤生意,由媽媽一手一腳支撐大局,自我七歲那年起……。

  七歲那年發生什麼大事呢?

  ——我爸爸離家,一去不回。

  他遺棄了我們母女,也舍一大桶滷汁不顧。整條「潮州巷」都知道他在大陸包二奶。保守的街坊同業,雖同行如敵國,但同情我們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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