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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這回批的摺子只有一封, 陳恨的那一封。

  「不回來。」李硯喃喃道,「朕還沒找他算帳,他不回來。」

  他提筆,不在摺子上做批覆,反倒另起一張紙, 寫了一封滿紙公務的信。

  說江南事務,要他回來同朝中交割;說戰時給他的兵權, 也要他親自交還;還嚇唬他, 說御史台有人彈劾他, 要他回來解釋解釋。

  滿紙公務,滿紙都是催他回來。

  末了,李硯還抱起陳貓貓, 給他的爪子塗上了墨汁,在信紙上按了一個貓爪印。

  你的貓還在朕手裡,你快回來。

  陳恨原本如往常一樣在偷看,看到後面不敢再看,邁著小短腿就跑出門去了。

  白日裡下過一場小雪,李硯回來時還在下,現在才停。

  陳貓貓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梅花腳印,他把腦袋埋在雪地里,糊了滿臉的雪花,又在雪地里打了兩個滾。

  一個小太監正巧經過,連忙把貓抱起來:「哎喲,祖宗喲,你在雪地里撒歡兒容易,要是又病了可怎麼好?你顧念著點皇爺吧,別鬧了。」

  ——你顧念著點皇爺吧,別鬧了。

  聽見這話,陳恨愣了愣。

  隨後李硯出門來,站在檐下,向他伸出手來。

  小太監低著頭,將貓呈給他。

  李硯把貓抱進懷裡,吩咐道:「備馬。」

  大晚上的要出門,而且才吃過了酒,到底不妥。陳貓貓敢叫喚兩聲表示抗議,那小太監卻不敢不聽吩咐,忙退下去預備。

  李硯一手抱著貓,一手扯著韁繩,驅著馬慢慢地往宮外走。

  怡和殿的宮宴早就散了,大臣們也都回府去了。

  出宮門時,卻遇見了吳端。

  李硯勒馬,只看了他一眼:「何事?」

  吳端朝他抱拳:「臣來時,離亭讓臣一定求皇爺批了他的摺子。」

  李硯沒有說話,卻也沒有驅馬就走。他低頭,捏了捏懷裡小貓的粉腳腳,玩了有一會兒,才道:「你同他,私底下有聯絡的方式罷。」

  人都死了,聯絡的方式,也就是燒紙託夢了。

  而吳端慣不會撒謊,低頭不語,李硯便以為他是應了。

  「你告訴他,你們誰來求情也沒用,朕不批。」李硯抿了抿唇,淡淡道,「叫他自己來求朕。」

  說完這話,李硯便鬆了松韁繩,驅馬走了。

  李硯去了忠義侯府。

  忠義侯府早前被一把大火燒得乾淨,又經過幾年的日曬風吹,幾乎什麼東西也沒留下。

  李硯讓人把這塊地兒圈好了,卻也沒再動過,大約也是在等陳恨回來。

  而陳恨用貓的眼睛看得很清楚,焦土荒原之上,有一樹梅花。

  不是原先那一株幾百年的花樹,是新栽的,長得還矮,花開的也不多,病病歪歪的被風吹著。

  李硯驅馬,徑直走近,只是抬手摺了一枝梅花,將花枝子與陳貓貓一同攬在懷裡抱著,就這麼回宮去了。

  *

  送去江南的信還沒有答覆。

  當然沒有答覆,怎麼可能會有答覆?

  陳恨臨死前留了一封摺子,留了五封信箋,偏偏不能預知李硯要給他遞什麼樣的信,不能留下一封回信。

  雖然沒有答覆,但是江南寄了一封信箋給李硯。

  是陳恨抄的一句詩——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李硯看到信的時候,都被他氣笑了。該做的都做過了,不該做的也都做過了,還是兄弟,還是君臣。

  笑過之後,他卻把江南遞上來的摺子給批了,准了陳恨要留在封地的事情。

  這是陳恨生前就料到的,他會允準的。

  不過生前陳恨或許不知道,但是陳貓貓知道。李硯一直在暗中謀劃,他要親自去江南走一趟。

  李硯要是真去了江南,什麼事情就都瞞不住了,所以陳恨不想他去。

  可喜大局才定,李硯在宗族裡又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監國人選,他要去江南的事情也就被暫時擱置下來。

  前些年,因為朝中事務繁多,李硯一直不得閒。

  今年六月,他抽空上了一趟三清山,祭拜母后,拜會皇姊。

  從三清觀中出來,要下山時,李硯看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捧著蓮燈,正從走廊那邊走過去。

  於是轉頭去問身邊的長清公主:「皇姊,那是誰?」

  「那是小瑞王爺李釋。」

  李硯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朕不記得封過瑞王。」

  「是……」來不及編謊話,長清公主只道,「他從前來觀里祈福,被家裡繼母欺負,離亭……」

  「誰?」

  「離亭。」長清公主溫聲道,「離亭幫他解的圍,走的時候怕他受欺負,就破例給他封了王,又把他留在觀里,托我照顧。」

  李硯冷笑一聲,轉頭吩咐匪鑒:「叫這位瑞王爺明日進宮一趟。」

  長清公主見他模樣,覺得不妙,才要勸他:「阿硯……」

  「讓他進宮念書罷了,皇姊慌什麼?」李硯垂眸,彎腰把跟在他身後的貓抱了起來,冷聲道,「他的人,朕可不敢動。」

  長清公主自覺失言,將目光轉到他懷裡的貓上:「這貓?」

  「他的貓。」李硯胡亂揉了揉陳貓貓,「不敢動他,也不敢動他的人,朕也就只落了一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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