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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仔細一想,也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也許正是因為旁人都容不下他,所以太子才格外容得下他。太子妃沒了自己的丈夫,尚且是高高在上的宗親貴婦,有千人捧萬人逢迎;而趙道生若沒了這棵倚仗的大樹,就會像隨波飄零的落花一般無依無靠,不知在何處枯萎凋零。這樣可憐見的,換了哪個男人能不心疼呢?

  他只要攀附著太子的一點點心疼,就能漸漸在他心裡扎了根,如今要把他從太子身邊扯掉,無異於是割掉心頭的一塊肉,即使手再快,刀再利,都少不得剜心徹骨的一陣疼。

  聽說太醫署中前兩年研發了一種麻醉散,能使人割肉刮骨而不覺痛,只可惜,這藥終歸不能用在人心上。

  不,應該說幸好這藥不能用在人心上,才讓她抓住了李賢那強硬的、完美的外殼下面一寸易碎的軟肋,讓她有了一次一擊必中的機會。

  正當她拈著繡線出神的時候,已有人掀了竹簾款款走了進來,簌簌的腳步猶帶著碾雪成冰的聲音。

  知道他才從春寒趔趄的外頭進來,韋香忙放下手中的繡線,招呼下人端上一碗熱熱的羊奶。

  “今天不是上朝的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急匆匆地把殿下也召去了?”韋香替李哲拂落肩頭的一兩枚嫩綠的柳葉,悄悄打量著他的神色,見他一對刀鋒似的濃眉蹙成深壑,連帶眉梢都沾上了三分春寒的冷意,想來這一趟並不是什麼好事情了。

  李哲一面脫掉潮濕的外袍,換上厚厚的大氅,一面嘆了口氣:“你還記得你母家的那位韋承慶嗎?年前,他上書了一封《諭善箴》來勸諫太子的德行。”

  韋香點點頭,此事還是由她提出來的:“記得,只是聽說太子殿下並沒有將其放在心上,想來韋公的一番心思也就白白花掉了。”

  李哲卻悵然道:“正是因為賢不以為意,沒有改正自己的言行,所以才惹怒了天后。天后說他敗壞風化,有悖太子的德行,如今要三堂會審,命薛元超、裴炎、高智周三人共同審理這樁案子。”

  韋香不由心下一跳,薛元超、裴炎分別為中書門下兩省侍郎,而高智周則為御史大夫,這樣一個來勢洶洶的陣容,難道就真的只是為了一樁簡簡單單的風化案?

  而這三人之中,薛元超、裴炎都是天后近些年來破格提拔的得力心腹,高智周則素性嚴苛,此案落在了這三人組成的三司合議庭之中,恐怕就不是那麼好了結的了。

  心下頓時有一個念頭升起,如一塊按不住的浮木,隱隱漂動著,撞擊著她的心門。

  如果只是簡簡單單的一樁風華案,是決計不會動用這麼打的陣仗來處置的,昔年高陽公主與荊王李元景謀反案,正是因為公主誣告房遺直對其無禮的案子而被長孫無忌抓住了把柄,最終幾乎波及了整個朝野,鬧出了一樁驚天巨案。

  而如今,天后的意思,竟然是想效仿當初自己最大的政敵長孫無忌,也來一個以小引大了?

  心念電轉間,韋香已隱隱有了判斷。

  既然天后抓住了這一次的機會,就一定不會讓機會就這麼隨便溜走,她必然是做了充足的布局,才露出了自己隱藏已久的爪牙。

  “香兒。”李哲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追悔,“我並不知道事情會發展得如此厲害,倘若我知道母親會如此重視這件事情,就不會讓韋公去上書諫言了,都是我害了賢啊……”

  韋香猛然一驚,心跳仿佛漏了一格,也只是轉瞬的功夫,很快迴轉過心神,柔柔握住李哲的手:“就算韋公不說,天下人也是看在眼裡的,是太子殿下自己不知自尊自愛,又怎麼能怪韋公去揭發他呢?”

  李哲懵然地搖著頭,神色悽惶而無助,像一隻迷途的小獸,仿佛眼前就是懸崖絕壁,只一步踏錯就會墮入無窮無底的深淵。

  韋香立即讀出了背後的隱情:“是否……還有別的事情發生?三司會審,也和您沒有關係,一定是審出了別的結果,才會召您過去。您就告訴我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好替殿下拿拿主意。”

  李哲抬頭望著自己的髮妻,就像絕境之人望著求生的繩索,眼中有無盡的害怕與驚恐,又藏掖著一絲渺茫的希望:“賢的養戶奴趙道生一被審問,就供出了所有的事情,他說,是太子挑唆他殺人,殺了明崇儼。”

  “竟然是他……”韋香訝異道,“原以為他和太子不過是情投意合而已,沒想到他竟然膽大包天,仗勢殺人。”

  原來就是有他這樣一枚暗子在手,天后才如此果決地要肅查此案,恐怕就算韋承慶沒有上書諫言,天后也會借別人之口重新掀動這樁已經草草了解的案子。

  而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手,竟然恰好就和天后不謀而合,想到了一塊。

  這禁不住讓她在心中暗生了一分得意——她韋香的資質,恐怕並不遜於天后,連天后那樣出身低微,命途多舛的女人都能爬上那樣的高位之上,她又憑什麼甘心做一個小小的王妃?

  她要做,就要做太子妃,做皇后,做垂簾之內聽政的人,做天下人都要仰目以望的女人!

  “他竟然污衊賢,枉太子對他一往情深,他竟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還推脫到太子的身上!”李哲恨得幾乎咬牙切齒,“如今他供出了太子,天后已經下令,要徹底搜查東宮,查出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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