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因為他打了傘!”我喊道。
“不對!”
“因為他披了蓑衣!”
“不對!”
“因為他等到雨停後才回去的。”
“不對!”
小狼料定我猜不准,眼裡折射出的光芒令我不寒而慄。我趕緊向小凌求救,他抓抓腦袋,許久才答上話來:“是不是因為他瘦得像麵條一樣,淋不到雨?”
我垮下肩來,後悔不該高估小凌的智商。都已經叫張胖子了,還會瘦得像麵條嗎?
“因為他根本沒穿衣服!”小狼陰險地冷笑。
“……”
“對哦,沒穿衣服就不會被淋濕了!”小凌後知後覺。
“宋小魚,你死定了,快去!”
我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聲淚俱下地向小狼討饒:“剛才,有個漂亮的男孩站在我面前,我沒放過他,等輪到我時,才後悔莫及。大冒險的可怕莫過於此。如果上天能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男孩子說三個字:我不吻!如果非要我重複這句痛心疾首的諾言,我希望是一萬遍!”
聽完我這番經典的求饒話語後,小狼一抖身上豎起來的汗毛:“不許耍賴,快去!”
我又撲到叔父腳邊,帶雨梨花地泣道:“叔父,我被人當成傻子不礙事。可人家要是知道我是你侄子,一定會嘲笑我們宋家的。”
叔父幫著求情,可惜沈小狼怎麼也不肯放過我。無奈,我厚著臉皮站到了宴賓樓門口。
第五章
第一個被我選中的是個胖大嬸,一副家庭主婦的模樣,應當不會對我的名譽造成太大影響。我上前半口吃地問道:“大嬸,宴賓樓,宴賓樓在哪裡?”
胖大嬸把我從頭打量到腳,突然抱緊自己的前胸,指著我的鼻子大叫:“登徒子!不要臉!大白天的,竟敢調戲良家婦女!”
她一吼,引得小狼和小凌在里哈哈大笑。一邊笑還一邊扔來一枝花給我。
只聽沈小狼大聲解說道:“啊呀!笑死我啦!那女人都快做他娘了,還罵他登徒子,宋小魚長得果然成熟啊!”
第一個被選者一臉驚恐地逃開,我鬆了一口氣,開始物色下一個目標。有了前一次的慘痛經驗,這次我決定不找女人,就拉住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詢問。
他抬頭望了眼我身後的宴賓樓,使勁抓抓頭皮:“好象你後面就是了,不過我就快進京趕考,壓力甚大,怕是有些神志不清。小哥,我看你還是問別人吧!唉!看來今年我又要名落孫山了……”
書生被耍得團團轉,我好心地告訴他,他今年很有希望。看他一臉茫然地離開,我心頭一緊,可憐吶!我也是被逼無奈。
第三個目標鎖定在一個穿開襠褲的小孩身上,我蹲下身問道:“你知道宴賓樓在哪裡嗎?”
小鬼的眼珠子突然一轉,答道:“知道呀,你從這裡直走左拐三圈,再右拐三圈就到宴賓樓了。”
這個卑鄙的小鬼!年紀這么小就欺負人,我立刻教訓道:“你看,天上有一隻牛在飛。”
小鬼抬頭:“哪裡?”
“還問我哪裡?不就是你吹的嗎?”
對於這種撒謊像喝白開水,把快樂建築在別人的麻煩上的人,我一向嚴懲不怠。還沒等我捲袖子打他的屁股,那小孩倒先哭在前面了。
最後他爹娘找上門來,連少瞳也站出來道歉。他們教子無方,我好意把這小鬼撒謊的過程全說出來。
不料他們竟說:“知道宴賓樓在哪裡還問?這不是成心欺負小孩嗎?何況左拐三圈,右拐三圈又回到了原地,他也沒有騙你啊!”
小狼和小凌笑得噴飯,連叔父和少瞳也忍不住偷笑。
自此,我發誓再也不去宴賓樓了。
我灰頭土臉地回到二樓,小凌湊上來,認真地提醒:“你剛剛好傻哦,別人一定以為你是個呆子!”
被一個小呆瓜指名道姓地說傻,我的感覺只有“胸悶”二字可以形容。猛地往桌邊一坐,拿起一碗水,用喝酒的架勢猛灌下去。
“再來,讓我喝!不要攔著我!”我一甩頭,把碗遞給小狼。
叔父看了心疼,勸道:“小魚,你少喝點,都已經第五碗了。”
“他肚子受得了,就讓他喝!剛剛出了這麼大的丑,誰都會借酒消愁的。”
沒良心的沈小狼!我白他一眼,接過他遞來的碗,大聲道:“不要管我!我清醒得很,讓我喝——噗……咳咳……”
我猛地把酒噴了出來,叔父連忙過來幫我拍背。
這什麼水?怎麼這麼辣?
“這是西藏的青稞酒,好貴呢!喝了連蚊子也不叮。”看到我一臉無辜不解,沈小狼不緊不慢地解釋著。
“嗚……叔父,他欺負我。”
“好了,小魚。長得成熟不是你的錯,裝深沉擺闊就是你不對了。小狼,別再作弄他了。”黃少瞳笑罵。
小狼顯然沒料到我會哭爹喊娘地大哭,一時亂了分寸,支吾道:“我……我也是配合他的動作呀,哪知道他真的不會喝酒。”
過去,我曾因為娘不給我買新衣裳而大哭,差點被一個戲班挑去演孟姜女。好久沒運用眼淚攻勢了,小狼楞在一旁不知所措。我趁勝追擊,拿出看家的本事哭得天地動容,讓他為他的行為所深深懺悔。
正哭到興頭上,陳掌柜突然跑來,氣喘吁吁道:“黃老闆,不好了!軒少爺回府後,突然心口疼痛,剛剛差人送來回春堂的大夫紙一張,讓您快去他府上看望。”
黃少瞳眉頭一皺,隨即換上外衣,準備離開。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軒兒剛才還好端端的,像只鬥雞似的沖我們大吼大叫。怎麼可能一轉身就犯病了呢?耍詐!一定是耍詐!
我顧不上和小狼嘔氣,趕緊把眼淚擦掉,緊緊盯著黃少瞳。
“小狼,你和小凌送玉楊和小魚回去。路上小心一些,不要讓玉楊著涼,回家以後泡杯參茶給他驅寒,喝完了就早點睡。明天記得要加衣服,絕不能再穿這麼單薄了。”黃少瞳像是交代後事似的仔細叮囑著。
叔父坐著,氣得上身一起一伏,可就是不肯開口說話。
我立刻攔住黃少瞳:“你真的要去軒兒那裡?”
“他病了,連大夫紙也送來了。”
“回春堂的大夫紙一兩銀子十張。我不想上學時也買過!”
“……”
黃少瞳站著不知所措。我又趕忙跑去拉起叔父,在他耳邊不斷諫言:“快跟他說,‘你敢走出這個門,以後就再也別回來了’。”
叔父突然猛地站起來說,大叫:“少瞳,你……”
最關鍵的話到了嘴邊,他又咽了下去。黃少瞳正視叔父,輕聲問道:“你有什麼話對我說?”
叔父像是經歷了極大的內心掙扎,他緊握拳頭,緊鎖眉頭,卻遲遲不開口。這段時間無比漫長,一直延續到我感到內急。黃少瞳耐心了得,足足等了叔父一炷香。
這不禁讓我懷疑,他是不是真心想去看軒兒。
“玉楊,你想說什麼?你儘管開口。”
黃少瞳的語氣近乎乞求。我最見不得別人痴情,一時有了情緒,走向小狼說道:“我發現他並不是很壞,太感人了,借我個肩膀靠靠。”
小狼怒眼瞪我,一把將我推開。
小氣!我向他吐吐舌頭。虧我剛剛還把他幻想成雨天。
“好!我說!但你一定要照我說的做!”叔父一抬頭,像是下定了決心。
“一定。”
我聽後,笑成一朵花。少瞳果然更在乎叔父。於是插嘴道:“叔父別賣關子了,快說快說!”
叔父一吸鼻子,斜目道:“就是,軒兒的身體不太好,你記得讓他多加休息……”
後半句話在我的倒地聲中戛然而止。我不甘心地站起身,看著叔父說道:“還有呢?你只想和他說這些?沒有別的了嗎?”
“沒有了。”叔父斬釘截鐵地回答。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照顧他,你放心。”黃少瞳的聲音帶著黯然,眼圈微微有些發紅,轉過身背對著我們。
“哦。”叔父響應一聲,話裡帶著無奈,一屁股坐下。
黃少瞳的身體顫動了一下,隨後便隨陳掌柜下了樓。
“怎麼會這樣?有沒有搞錯?才贏了第一回合,又被軒兒占上風了?”對於這樣將戀人拱手讓人的情形,實在令我嘆為觀止。
“這不是第一次了,宋少爺傷了主子的心。”小狼也為少瞳深深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