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原來,本王這一切,都是為敬王做嫁衣,好,好,好得很!”

  或許從入長安開始,他便踏入了這個為他專門設下的套里,敬王兵不血刃便獲得了大好名聲,順利將大梁帝位囊括在內,弒君之舉為他中山王所做,文武百官被解救後,感激的也多是敬王——果真是又賢又德。

  自古皇家換血,縱史官如何春秋筆法,可總能窺探出一絲陰私來。偏此次壞事全他中山王做了,敬王便是半點虧德事不沾地上了位。

  中山王,願賭服輸。

  入殿的精兵又如退潮一般,悉數退到了門外,楊廷這才蹲下身去,抿著唇盯著地上的聖人,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德富顫巍巍躬下身去,行了一禮:“敬王。”

  敬王沒吭聲,一張刀刻斧鑿似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沒有哀戚,沒有同情,也沒有痛快,只餘一片茫然。

  半晌,才聽到他聲音發澀:“聖人臨去時,可有說什麼?”

  從床榻後的帳幔里,悄悄走出一人,謝道陽伏下身去,澀然道:“聖人什麼也沒說。”他從袖中另掏出了一份明黃捲軸,恭敬地遞過去,道:

  “聖人將他身後事,都寫在這遺旨里了。”

  楊廷接過去,半晌才打開:“孤登位二十載,由懵懂幼兒至今,不料錯信狼賊,以至引狼入室,孤不願苟活,自當與郎賊同死。孤死後,后妃一律遷入妙緣寺,代發苦修,容妃殉葬。聖德太后遷入峮山行宮,著人看顧。聖位,傳至皇叔楊文栩,欽此。”

  粗糙又絮叨的一番自我回顧,與正經遺旨還有不同。

  倒是聖人手中攥得死緊的,才是寫得正兒八經的一份,不過裡面卻是寫“由中山王繼位”。

  謝道陽道:“聖人自覺命不久矣,卻不願中山王占了便宜,便以此旨引中山王前來,留下弒君證據,與……敬王所料不差。”

  但凡今日中山王出這乾元殿,便敬王不來,可這弒君的嫌疑卻是脫不了的,又有謝道陽存的遺旨在,怎麼也輪不到中山王當這皇帝。

  只是,如今卻是傳位給了楊宰輔。

  皇家無父子,為著一個帝位禍起蕭牆、父子相殘的例子,著實不在少數。

  謝道陽也不大清楚,敬王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藥。

  若直接傳位於敬王,楊宰輔便是有異議也無甚用處,可既傳到宰輔手中,又有那麼個繼母在,後續還會有無數宮妃,萬一再來個老來得子,那往後……便誰也說不清了。

  楊廷捏了捏眉心,朝身後示意了一眼。

  林木身後,踏踏踏繞出來一人,長眉怒目,乍一眼看去頗有兇相,偏面上神情軟綿綿,讓人眼瞅著頗為……奇怪。

  謝道陽便看這人不聲不響地繞到正殿旁的小書房內,重新拿了明黃捲紙,對著聖人方才那絮叨的遺旨謄抄,不一會,一張一模一樣的“遺旨”便出來了——

  除了繼位之人不一樣。

  再印上語玉璽,便讓謝道陽拿著兩道旨意比,也比不出不同來,甚至連楊廷這二字,也與聖人從前寫過的一模一樣。

  任誰來看,這都是一份真的。

  謝道陽失語,楊廷嘆了口氣,先示意他將新的“遺旨”收起,另外一份就著燭火燒淨了,不一會兒,殿外便有人進來,有條不紊地將乾元殿內倒地屍身清理乾淨,不一會,乾元殿便恢復了舊貌。

  聖人亦被打點齊楚,放在了床榻之上,由著李公公與謝道陽守著。

  敬王退出大殿,林木附耳過來:“王妃將明華宮也點了。”

  楊廷嘴角翹了翹,自方才起便沉重冷寒的心情好似一瞬間解了凍,嘴角翹了翹:“由著她去。”

  “王爺果真是大丈夫。”

  林木忍不住暗中給敬王豎起了大拇指,其實按王爺安排,本就萬無一失,中山王既騰不出空去為難百官,更騰不出閒暇去折騰女眷,王妃這連燒兩宮的窮折騰,在他看來挺多餘,可架不住王爺歡喜王妃這活潑勁兒。

  ——眼瞅著有烽火戲諸侯的勁頭了。

  林木心中腹誹無人知曉,但蘇令蠻卻深以為自己行動很必要。

  畢竟萬一……有個萬一的話,也不至讓阿廷有個掣肘,畢竟再料事如神、多智近妖也架不住有馬失前蹄的機會。

  她一把火燒得羽林衛只有救火的功夫,文武百官們機靈,各自在貼身侍衛的幫助下逃出了明華宮,又被敬王妃帶著一道去了冷宮,與各自家眷匯合。

  只是期間有些不大安分的,也被敬王妃帶人修理了一番,只是人還未全安置好,便見有奔喪的人來了。

  謝道陽領著人前來,在這暖陽里,硬生生走出了長風蕭瑟淒悽慘慘的調子:

  “中山王弒君謀逆,已由敬王拿下了。”

  文武百官們不論是保皇派還是宰輔派,不論心裡如何著想,可面上都戴了副哀戚的調子,愁苦地互相攙扶著往乾元殿跋涉。

  到殿門龍塌前,見聖人換了乾淨朝服,臉色青灰地躺著,果真是沒氣了,不由三呼萬歲,大談愁腸,言大梁失君,實不幸之至!

  由宰輔為首的一派個頂個地哭得傷懷,倒是王右相,往後退了退,面有難色,到得此時,他才隱約明白過來——此行的贏家,怕是那暗處的敬王府。

  他王家,如今只得蟄伏。

  王右相深深地彎下腰去,朝榻前的謝道陽深深瞥去了一眼。

  哭了一陣,群臣便象徵性地問起身後事,言及國不可一日無君,謝道陽與李公公俱哀莫大於心死般站了出來,一個哭訴聖人死前憂戚,一個跨著臉從袖中掏出了一份明黃捲軸。

  謝道陽抿唇,將捲軸遞給了中書舍人,讓其宣讀。

  “孤……”

  在這唱大戲一般的場面里,敬王眾望所歸般被推到了台前,王右相注意到,現下嚎得最為起勁之人,便是方才附和中山王“誅妖邪、清君側”之人。

  他一臉恍然,只覺:新帝,深不可測。

  恐怕,這便是一個套。

  誰都沒討著好,唯獨敬王……不惹葷腥地得了這大梁天下。

  恐怕楊宰輔也早就知曉,暗中推波助瀾了一把,也只有中山王那傻子才會相信,一個父親會襄助不相干的外人。

  蘇令蠻舉目四顧,只覺得:這事聽著,著實是沒什麼真實感。

  她這是……要當皇后了?

  這一個定州邊地出來的小婦人,愣了很一會神。

  由於聖人無子,祭祀捧靈都由敬王負責,百官們有頭有臉地都留下一道哭靈,女眷們年事高的撐不住,由著安排在各殿安置。

  其餘人卻是要與敬王一道在乾元殿新設的靈堂內躋坐守候,浩浩蕩蕩一群人,大殿內自然盛不下,一路到大太陽底下,縱然由人安排著茶水,卻還是有人中了暑。

  聖德太后早在得了聖人崩卒的消息後,便頭風發作,連床都下不來,迷迷糊糊認不得人,自當不了職,而宮妃們早就亂成一團,聽聞要送去妙緣寺,個個想另尋出路。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