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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陶湘回來, 秦麗連忙迎了上去:「怎麼說?」

  剛進屋的陶湘被一路的濕雨凍得小臉煞白,這些天被抽了太多血, 又沒有好好休息與補充營養,連累本就病弱初愈的身體更是雪上加霜,往日櫻粉色的唇瓣都沒有了顏色。

  「他們還是不肯讓我見。」陶湘搖著頭,坐到煤爐邊暖手腳,方才覺得活了過來。

  這種日子就連她自己都覺得快要過不下去, 更別提被關起來受審的陶家叔嬸了,只怕過得還要艱辛, 偏偏他們依舊咬緊牙關仍不肯鬆口。

  陶湘沒辦法直接見到陶家夫妻倆, 只能寄希望於身份特殊的秦麗這張最後底牌:「秦麗,得拜託你幫我個忙……」

  原來自打陶家的事被列入要案由當地進行調查, 原本秦麗只需要等事情被查清後拿結果回去復命就好,但如今既然陶湘請求,她半分也沒考慮就答應了,決心做一個「內應」, 幫忙傳遞陶家夫妻倆的消息。

  不過事實上,秦麗加入調查組並不容易,其中甚至是託了陶蘭的福。

  她雖是北地文藝團成員,有著團里開具的介紹信與身份證明,可僅憑外地藝術團組織團員的身份還是難免叫人輕視,起碼要求介入陶家換女事件調查的請求是有些冒昧的。

  「北邊來的?」跟調查組領導班子混得極熟的陶蘭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自己寄去北地文藝團的匿名信,看來是那封信起到了作用。

  陶蘭心中快慰,她本就對陶湘占了自己身份的事耿耿於懷,尤其得知陶湘需要證件加入文藝團後更是意難平。

  「既然人家同志遠道而來,看來那邊的組織對這件事也很重視,多個人多份力,真相也能早日水落石出……」陶蘭建議道。

  「這倒是,陶蘭同志說得很有道理。」調查組的人紛紛應肯。

  所有人在了解到陶蘭悲慘的童年和身世後,都忍不住對她報以同情,態度也更溫和遷就。

  因此在陶蘭無意間的幫腔下,秦麗就這麼順利成了調查組中的一員,當晚便能參加對陶家嬸嬸的問詢。

  計劃成功一半,饒是心裡沒什麼底的陶湘也不免鬆了口氣,對秦麗囑託道:「你幫我好好瞧瞧他們,要是身上有傷,就把這個塗抹外傷的藥膏和內服的藥丸偷偷塞給他們……」

  顧同志給的自製藥意外派上了大用場,藥效自然不必多說,陶湘是親自體驗過的。

  怕陶家夫妻倆在裡頭挨餓,她還特意另外裝了兩個小袋子的糕餅一同放進秦麗的口袋,不用說也是給他們的。

  「好了好了,今天晚上他們只讓我審你嬸嬸,你給我這麼多沒用啊……被人發現就完了。」這嚇得秦麗直擺手。

  「萬一呢?還是帶著備備,碰碰運氣。」陶湘拍了拍秦麗的衣兜。

  「好吧,這回看在你面子上……」秦麗對陶家夫妻倆並沒有什麼好感,能做出偷換兄弟家女兒的事,顯然人品不會有多好,她打心底看不起這兩人。

  但饒是如此,秦麗還是依陶湘所言,帶著滿衣兜的東西開始了自己的「臥底」行動。

  說實話,秦麗自出生起還是第一次參與如此規格的正式審問,不安中又夾雜些莫名的新奇,覺著自己是見了大世面。

  然而在看見被關起來的陶嬸後,她心裡的興奮瞬時消退了。

  無他,實在是太慘了。

  這種悽慘無關打罵,卻讓她一個女人都看不過眼。

  漆寒的晚上,南方夜雨淅淅瀝瀝下著,濕氣從平房屋檐瀰漫至磚屋地面,連帶著屋裡沉悶的氣味也更加濃重惡腥起來。

  這種刺鼻的古怪腥臭味正從頭髮花白面容憔悴的陶家嬸嬸身上一陣陣傳來,她體態佝僂僵直,被勒令蹲在空蕩蕩的屋角,表情呆呆愣愣,渾身不自覺抖著顫慄。

  不知內情的人,或許會以為這是一個衣褲髒污惡臭剛從下水道出來的老人。

  秦麗剛進屋便忍不住皺眉捂了捂鼻子,有點嫌臭,那種仿佛某些陳年的發酵物直直往鼻腔里沖,擱誰都受不住。

  而跟她相同反應的還有其他調查人員,有人並不意外地嘀咕道:「嚯,真是越來越臭了!」

  圍坐在屋門口的眾人不約而同一邊遮掩著口鼻,一邊露出嫌棄憎惡的神情。

  他們語氣嚴厲苛刻地問詢著:「我問你,當初換腳牌到底是怎麼回事?還不肯交代嗎?」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早也是說,晚也是說,早說還少受些苦……」問話的人意有所指。

  「實話跟你講,人證我們有,物證也馬上出來了,勸你還是早點交代!」

  「你要還嘴硬不說,到時候證據出來可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可無論別人硬話軟話翻來覆去地說著什麼,毫無精神的陶家嬸嬸始終低垂著亂糟糟的腦袋一言不發,目光直勾勾望著地面,誰叫也不理,真像個叫花子。

  這一場單方面的問話持續了一兩個小時,耗得久了,屋裡腐爛臭腥味愈發濃郁,有人終於坐不住,起身去外頭透氣。

  凝滯的審問氣氛稍霽,秦麗也跟在一個女調查員身後出了門。

  她刻意搭話對方道:「那人身上怎麼一股子味,難道之前給她潑糞了?」

  潑糞、打罵、畫大字都是斗批中常見的磋磨手段,意在羞辱人格自尊,但如今事件還沒查明,這樣對待僅僅是有嫌疑的人就有些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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