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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現實往往比理想要殘酷太多,青年的心理搭建還未構成,他被嚴昶景保護得好好的,在濃烈的正面感情反饋中緩慢地成長起來,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成長起來………

  這一切就都被打破了。

  如果他一開始就知道這份真相,他或許會很茫然,卻還不會想到死去。

  如果他在之後才知道這些事情,或許他會受到很大的打擊,但是在自我人格徹底建成之後,他已經有了心理調節的能力,青年會消沉很長一段時間,但也不會想到死去。

  但是現在的時間就是這麼巧。

  就是這樣………剛剛好。

  青年在嚴昶景的遇到下,謹慎又遲緩地建里著自我人格,他已經能意識到很多事情,他在看向這個世界光明的那一面,他已經不是「殷染鈺」了,他不是少年時的麻木與逆來順受,已經初聞世間美好的朝陽與雨露。

  但他又還沒有來得及經歷夕陽之後的狂風暴雨。

  就像是吊在懸崖邊的人,看見了頭頂的一棵樹,他向上攀爬的力氣是那棵樹所給予的,他用盡力氣地攀爬而上,卻看見那棵樹身上出現了裂紋。

  它斷裂了。

  于是之前的掙扎和攀爬都沒有了意義,人就只能在無盡的絕望中鬆開手,徹底墜入看不見底的懸崖之下。

  青年就是那個墜崖的人。

  謝溯悲哀地看著他,他說:「………你沒有其他事情,想做了嗎?」

  他說:「你不是喜歡演戲嗎?我給你找劇組,好不好?」

  他說話的時候,語調甚至帶著些戰慄,青年卻只是笑了笑。

  他實在是很難得地笑。

  但是謝溯卻完全沒有了以往目眩神迷的痴迷,他心裡只有一股不詳的預感攀爬而上。

  越來越深。

  越來越猛。

  就像是某種有毒的藤蔓,沿著他的骨架攀附上來,吸食血肉,包裹住心臟,開出艷麗卻血腥的花兒來。

  「我不喜歡演戲。」

  青年這麼說。

  他說:「我一直不喜歡演戲。」

  他唯一的愛好,也是為了還清對嚴家的虧欠而誕生的,他從頭到尾都是為了金錢,根本不是謝溯、嚴昶景,黎溫朝所想的什麼喜歡。

  他就是單純的為了還債。

  僅此而已。

  謝溯愣住了。

  青年垂下眼睛,看著他,他是第一次如此平靜地敘述自己的想法,這是他以前根本不會的技能,他說:「我欠了嚴家好多錢,我本來想,等到還清了這些錢,我就和嚴家沒有關係了。」

  他的想法純粹極了。

  他只想還清這些自己所虧欠的,就可以去過自己的生活了。

  或許可以去找自己的生母。

  或許可以自己買間小房子,然後安安靜靜地住下來,還可以在房間外面種點花花草草,總歸該是溫馨且安寧的。

  大概也不會拒絕嚴昶景他們過來看他,但也不想被他們嚴密地監視——或者說,保護起來。

  他想要自己的生活了。

  且是第一次,對未來做出了一點打算。

  但是現在,這些未來,這些打算,這些想法,都已經變得粉碎,徹底失去了意義。

  謝溯感覺到了某種荒誕的滑稽感。

  他做這一切的目的是為了什麼呢?

  是為了讓青年對嚴家產生惡感,讓他脫離嚴家,到了那個時候,他就有機會重新擁有青年。

  但是他沒有想到,青年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他習慣性地略過了青年的自我意見,自顧自地,像是安排好一幕戲劇似的把那隻文件夾交給了他,在外圍滿懷期待地看著舞台拉開劇幕。

  他在這一瞬間思緒萬千,但是卻又麻木地來不及捕捉這些雜亂的想法,謝溯實在是疲憊極了,他似乎是自言自語,也好像是在詢問什麼:「我後悔了。」

  他說:「我不應該把它給你的………以前的事情沒有意義,明明都已經過去了,如果我不揭開………」

  如果他不揭開,青年便永遠都會在虛假但卻溫柔的世界裡生活下去,他不會對嚴家厭惡至極,恨進骨血,但是他們彼此之間有名義上的兄弟關係,謝溯自己也不是沒有機會的。

  只是他只想將青年珍藏起來,就像是珍藏什麼寶物。讓他變成自己的私有物品。

  如果他想要的不是這麼多,沒有這麼貪婪,甚至——他可以和嚴家練手………

  封鎖旁人窺視過來的一切目光。

  如果少年只屬於他一個人,就算他如何細心,也總會有被別人掠奪而去的風險——就像是他之前做的那樣,但是如果有兩方,甚至三方聯合起來呢?

  便不會再有這樣的擔憂了。

  他們完全可以把青年藏進花叢最深處,從各方面銷毀他們曾經所做的事情的一切證據,為他編織出一個虛幻卻美好的謊言世界。

  也就可以最大限度地把他保護起來,讓他所能觸碰到的東西都鋪上柔軟厚實的軟和毛毯。

  可是他們彼此相爭。

  現在已經把事情弄到了最糟糕的程度。

  謝溯想笑,甚至想要當著嚴昶景的面兒去嘲諷他,也嘲諷他自己。按照以往的作態,他本該帶著少年第一時間轉院的,把他帶去自己的私人醫院藏起來,但是現在他卻沒了力氣。

  實在是太累了。

  累的人只想睡一覺,但又不敢睡下去,生怕自己一個眨眼,青年便又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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