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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人觥籌交錯,喧鬧至亥時,不醉無歸。

  燕鳴遠心事縈繞,隨意喝了幾杯,於偌大的賀家宅院尋了處僻靜角落,對月獨酌。

  恍惚間,他宛若回到長寧鎮,正高高坐在秦家主院書齋屋頂上,被如潮夜色包圍。

  那晚,秦茉聽他絮絮叨叨說完他和杜棲遲的點點滴滴後,感慨道:「我羨慕你們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不過……你得想想,她對你的情誼是哪一種?你若真動了心,豈能一天到晚欺負她?她雖比你小,可心智成熟,說不定更偏愛志氣高遠、謹慎沉穩的疏闊男兒。」

  秦茉說得對,他從第一步就走錯了。

  真心愛惜一個人,絕不會捨得她受半點委屈,會為她樂而更樂、憂而更憂。

  這麼多年一錯再錯,他還能挽救嗎?

  燕鳴遠遙望北方,只恨雙目無法直視千里之外,看不到此時此刻的杜棲遲。

  他欠她一句發自內心的道歉。

  笙歌散盡,他留宿賀家,躺臥在溫軟床榻上,借著酒意,做了個美妙的夢。

  夢回鑰華閣,和杜棲遲一同玩耍,他收回了所有冷嘲熱諷,耐心指導她武功,帶她攀山涉水,還她純真童年。

  沒有捉弄,沒有忿然,沒有矜貴,沒有傲氣。

  他們結伴成長,心有靈犀,從此雙劍合璧,攜手闖蕩江湖,留下人人稱讚的美名。

  夢中的她,在望向他時,眼中流淌不同凡響的柔光,有欽佩,有艷羨,有思慕。

  燕鳴遠乍然驚醒,心跳欲裂。

  那目光,於他而言,似曾相識。

  早在兩三年前,她的眼神已柔軟至斯。

  可惜,他太幼稚。

  等他真真切切讀懂了,她眸子裡的光芒,已消失殆盡。

  【十七】

  京城,杜府,夜深人靜。

  北風肆虐,忙碌了一整日的杜棲遲踏月而歸,示意讓廊下抱著手爐、瞌睡連連的丫鬟退下歇息。

  她在鑰華閣習慣了事事靠自己,回到京城,即便位居從四品青脊指揮使,也不喜下人跟隨伺候。

  褪去玄青色外袍,摘除銀絲面罩,她以冷水洗了把臉,忽聞院落中有微不可察的細響,她眼底划過冷冽的警惕,來不及披衣,悄然從髮髻的銀簪中抽出鋼刺。

  「麻雀……」

  燕鳴遠的嗓音自窗外響起。

  杜棲遲心頭一緊,稍稍緩了口氣。

  「小師叔有何吩咐?」她收回鋼刺,挪步至門邊,剛把門打開,猛然記起面罩已除,慌忙轉身,卻被燕鳴遠一把拉住。

  朦朧夜月與室內燈火交融,她素淨玉容如冷雪,細眉輕揚,明眸光華流轉,瓊鼻小巧,櫻唇欲滴……久違的麗色,教燕鳴遠有剎那失神。

  杜棲遲被他盯得心中發毛。

  眼前這高大的身影、無可挑剔的俊顏,她最為熟識。

  昔年同在鑰華閣時,他也時常半夜尋她,但那會兒年幼無知,更無半分風月旖旎,不可與此刻相提並論。

  燕鳴遠鳳眸摻雜柔情與欣慰,怔忪片晌後,方道:「我……剛從杭州過來。」

  杜棲遲想知新人對新婚賀禮是否滿意,卻又開不了口,脫口道了句:「你獨自前來?」

  他錯愕:「不然?」

  「……」她原是想問,築昀為何沒和他同行。

  早在他對她說南下到海島潛泳時,便已提及築家姐妹,可見他們認識好些年了。此番築昀隨勞神醫到饒州給她診治,她意外發覺,自己或多或少會在意他們的無話不談。

  他跟誰都能湊到一塊開心玩耍,莫名其妙,只欺負她一人。

  杜棲遲暗罵自己沒出息。

  她真的該放下了。

  外頭風大,她本想邀他入內小坐,又覺夜靜更深,孤男寡女,諸多不便。

  他們已非孩童。

  燕鳴遠掃了她身上的素色長袍一眼,退開半步,躊躇道:「你上回問我,究竟想要什麼,我近日弄明白了,特地來告訴你。」

  對上他的朗目,有那麼一息間,她兩頰發燙。

  大半夜的,直闖她家,月下相對,她險些以為,他想要的是……和她在一起。

  只聽得燕鳴遠沉嗓透出了期許:「我不打算長留鑰華閣輔佐我姐,也不想像我爹那樣獨來獨往,我希望,把流落各地的天箭門弟兄重新凝聚起來。」

  杜棲遲先是一怔,隨即瞭然。

  天箭門由多個小門派組成,成立於二十年前外憂內患的危難時刻,一度為抗擊外敵、清剿武林敗類作出巨大貢獻。

  自創始人於八年前離世,群龍無首,各門各派慢慢分散,「天箭門」的聯盟,有名無實。

  杜棲遲聽說過,各派早在當年已推舉包括她爹和四姨夫在內的幾位首領,但他們無心干預。以燕鳴遠的家世和武功,不失為最佳人選。

  想到此處,她唇角勾起一抹淺笑:「燕雀亦有鴻鵠之志。」

  得到她的讚許,燕鳴遠忐忑面容展露笑意:「麻雀,好好干!說不定,咱們會成為新一代的小『南燕』和小『北杜』。」

  他眼中如有鵬程萬里,杜棲遲心頭暖流湧起,微微一笑:「我很期待。」

  「時候不早,你睡吧!」他如擱下心頭大石,長舒了口氣,補了句:「我的名字定要排在你前面,屆時,你得仰慕我!」

  幼稚!杜棲遲秀眉輕蹙,又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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