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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一出門,章清亭就後悔了,酒樓後頭的空地不少,但總有行人經過,只要一打開壇蓋,就聞得到臭氣撲鼻,行人無不掩面。那夥計無法,只得提著爐子,把他們引向更遠的地方。

  這說是在散步,更像是丟臉,還丟了一路。

  最後,夥計也無法,只能儘量尋了個相對開闊又人少的地方給他們支起爐灶,“客官,你們就在這兒弄吧,我過會子來收東西。”

  去吧去吧,趙成材早想停下了。這小夥計做人忒實在了,有必要這麼躲著人麼?瞧瞧這都快給他們領到海邊來了,待會兒還得回他那兒拿東西,又是一個來回。走這半天,肚子裡的那點存貨早消化了,早知道就多吃點再出來了。

  閒話少說,夥計一走,趙大院長就挽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了。打小做慣家務的,這點小事可難不倒他。鍋熱油開,打開罈子就一塊塊的挾出滷好的臭豆腐往油鍋里炸。

  章清亭跟女兒在一旁尋了塊乾淨石頭坐下,見四下無人,就開始抱怨,“瞧瞧,就為了你們爺倆好吃,便生生遭了多少白眼?連腳都走酸了。”

  “夫人辛苦。”趙成材一手拿著長筷子,一手拿著笊籬,笑嘻嘻的作了個揖,“等回去後,就罰為夫我替你揉腳如何?”

  章清亭臉上微紅,“這還有孩子呢,瞧你這沒正形的樣兒。”

  趙老爹聽如此說,立即厚著臉皮指揮兒女,“沒聽你們娘說腳酸了麼?快去捶捶尤其是你,樂兒,這都是為了你好吃,你母親才這麼辛苦夫人,我這樣子有正形了吧?”

  趙小二傻呵呵地跑去章清亭那兒狗腿地獻殷勤,趙順娘在一旁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爹這正形要讓學堂的同學們瞧見,那才叫好呢。”

  章清亭嗔了女兒一眼,“喜妞,你回去了,可不能拿家裡的事情胡說。你爹這也是在咱們一家子面前才開開玩笑,可不是沒有正形的人。要是一家子說什麼話還成天端著個架子,那活得多累。”

  趙成材仰天感慨,“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娘子也。”

  文縐縐的模樣逗得一家子笑得更加開懷了。

  濤聲陣陣,天邊已經有幾點星月浮現,帶著溫潤鹹味的海風舒慡宜人,挾裹著這一家子的笑聲和臭豆腐的香氣飄散開來。

  不遠處,有人抽了抽鼻子,“好香,你們聞到沒?有臭豆腐的香氣。”

  “怎麼可能?”潘雲豹不相信地瞟了夫人一眼,“咱們在北安這麼久了,哪裡遇到人吃臭豆腐的?你要是饞了,等回到京城,帶你去吃個夠。”

  “不對啊,爹,真的有臭豆腐的香氣。”潘以箏也抽了抽鼻子,那動作和她娘那如出一轍。

  潘以簫和以筠兄妹倆站在一起偷笑,潘以笙覺得實在不雅,“咱們還是找個正經吃飯的地方吧,就是有炸臭豆腐的,也吃不飽啊。”

  “不行。”張蜻蜓正在飢腸轆轆之際,好容易聞到喜歡的食物香氣,怎肯輕易放過?

  “吃飯之前,也可以先吃幾塊臭豆腐墊墊肚子的,是不是,娘?”潘以箏說出張蜻蜓的心事,拖著她就跑,“你們要不去,我跟娘去。”

  一貫沒有什麼節操的張蜻蜓立即跟著女兒跑了,不斷嗅著空氣中的臭氣,尋到了一處僻靜之處。

  星光之下,一個似是小販模樣的人正站在那裡臭豆腐,而旁邊似乎還圍了大小几個客人。

  “這臭烘烘的東西到底有什麼好吃的?”章清亭實在是不願意張口,但趙成材一定讓兒子捧著碗送到她的面前,“你就嘗一個嘛,喜妞,你也吃一個,爹不騙你,真的味道挺好的。咱們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再回到家鄉,就是想吃一口這東西可也沒處尋了。”

  章清亭給他這最後一句話打動了,物離鄉貴。多少年難得回一趟家,往後想吃一口家鄉的飲食,確實也是很難吃得到了。

  於是挾起一塊,送到嘴邊,屏著呼吸,硬著頭皮咬下去。豆腐炸得表皮香蘇,但內里綿軟,浸透了醬料,竟是鮮香滿口,似乎味道還當真不錯。

  正想誇讚兩句,就見一個婦人牽著小女孩跑到趙成材跟前,連價也不問,徑直道:“老闆,先來十塊。”

  她身邊的小女孩急急附和,“娘,我也要十塊。”

  趙成材怔了怔,剛想說他這兒不是賣的,卻猛地聽著那小女孩的聲音有些耳熟,“你……”

  “噯,你不是教書的趙先生麼?”潘以箏也瞪大了眼睛,認出他來了。

  趙成材張大嘴巴,直愣愣地盯著她身邊那個叫娘的女子,一時連話也說不清楚了,“娘子……娘子。”

  張蜻蜓覺得不對勁,看了看他,又轉頭看了看他身後那個挾著咬了一口臭豆腐的女人,腦子裡如忽地似如電光火石閃過一般,脫口而出,“章清亭?”

  叭唧,章清亭筷子上挾著的半塊臭豆腐掉地下了,腦子裡有瞬間的空白,“張蜻蜓?”

  潘雲豹已經帶著孩子們趕了上來,不明所以地看著媳婦和一個女子兩兩相望,呆若木雞,“這是怎麼了?”

  這一次歷史性的會晤,就在趙小二酷愛的臭豆腐的指引下,完成了。

  回到酒樓的一路上,章清亭都不斷地想找個地fèng鑽下去。太丟臉了,怎麼會在吃臭豆腐的時候偏偏給人撞上?要是早知道,她說什麼也不受趙成材的誘惑了。

  而張蜻蜓也好不到哪兒去,為了出門方便,她選的是最簡單利落,西戎女子日常打扮的衣飾,別說釵環了,連條裙子都沒穿。樸素的及膝開衩長袍下就是條長褲,在衣飾得體的章清亭面前,簡直像個使喚丫頭。要是早知道今兒會遇上,她說什麼也得把自己拾掇拾掇啊。

  燈明燭亮,照著桌子兩邊的婦人纖毫畢現。潘雲豹和趙成材一個瞅左邊,一個瞅右邊,都在好奇地打量自家媳婦的另一副模樣。

  而幾個孩子,已經分吃完了臭豆腐,正在桌上吃飯。

  說到這兒,兩個男人都很佩服自己的鎮定。趙成材在意識到發生什麼之後,還是果斷而堅決地把臭豆腐全部炸出來了,好不容易泡了一日,要是不做,可就全都浪費了。

  本著節約糧食的精神,潘雲豹也讓幾個孩子上前幫著分而食之,這才提議一起尋家酒樓坐坐。

  趙成材當然帶他們去了寄存物品的那一家,知道他們還沒吃飯之後,先作為地頭蛇,給他們叫了一桌子吃的,只是張蜻蜓哪裡有心情吃?囫圇喝了碗粥,就下來和章清亭大眼瞪小眼了。

  當然,她們二位的目光也分別在對方的丈夫上流連了幾回,對那本該是自己曾經要嫁的男人,難免有些好奇。

  但女人的心思卻和男人不同,在兩位男人還在仔細地打量著曾經應該是自己妻子的婦人時,她們早已經收回目光,開始了對話。

  “我……剛回家去看過了。”先開口的是張蜻蜓。

  “我也回章府去看過了,見了泰安一面,知道你過得不錯,我就放心了。”章清亭含笑應了,只不過知她甚深的趙成材卻看得出來,娘子緊張了。

  張蜻蜓也笑了,笑聲里同樣透出幾分乾澀之意,“你在扎蘭堡混得也不錯嘛,我還去你家的馬場買了幾匹馬。哦,對了,還去你家的綢緞鋪子買了不少衣裳。唔……爹還讓我去你家館子裡吃了頓飯,沒見到金寶,倒是見到他媳婦了,挺能幹的。”

  “是啊,我也去城裡的張記豬肉鋪逛了,還買了幾隻你們特色的烤大豬帶回來。聽說,你現在還把買賣做到邊關了?”

  “沒啥,不過是閒著沒事,打發時間罷了。他在從軍,算是在職官員,畢竟有許多限制,不能放開手腳來做。”

  “這倒也是。所以他倒還挺支持我的,當年中了狀元,放著官也不做,回鄉當了個教書先生,就是為了方便我做買賣。”

  “那我們家可沒辦法。畢竟是武將世家,公公還是兵馬大元帥,要是他不管,別說家裡長輩說話,就是朝廷也不會放人的,可比不得你們清閒自在。”

  “那是呀,我們可沒個好爹好娘,凡事都得靠自己。別看現在有幾個家業,當年受的那份罪……唉,真是不提也罷。”

  ……

  就聽她倆左一個謙虛,右一個客套,但話里的火藥味卻漸漸起來了。這是幹嘛?拼家業,拼相公?

  趙成材趕緊打了個岔,“你們家也是兩個孩子?”

  潘雲豹跟上一句,“我們家跟你們一樣,都是一兒一女。”

  兩位夫人不約而同瞪了各自丈夫一眼,轉過臉來時,卻又是笑容滿面的。

  這回章清亭先開口了,“我們可比不得你們,生完老大那年,我就生了場大病,所以兒子才小了這麼多。你們怎麼也才要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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