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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蜻蜓握緊了手中的匕首,真的要是到了那一步,不過是自盡而已。她一個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又怕從何來?

  “二嫂?你醒了麼?”沒想到,仳鄰而居的祝心辰居然也沒有睡熟,給她驚醒了。

  張蜻蜓不想耽擱時間,快步就往外走前,只撂下一句話,“是朋友的話,就別攔著我。否則,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祝心辰聽她語氣不比尋常,連鞋也來不及穿,就急忙披衣追了出來,“二嫂,你這是要幹什麼?有什麼事,咱們坐下來慢慢說!”

  “不能再慢了!”張蜻蜓胸中似有把火在燒,映得她的一雙眸子裡都透出熊熊的烈焰,讓人看得心驚肉跳,不由得就倒退了一步。

  “每當我想起小豹子不知道給大水衝到哪裡去了,大哥很有可能給那幫子西戎人抓住日夜折磨,我就不能再等了,可是你們一個二個都有理由,說有瘟疫,說有亂兵,叫我不能輕舉妄動。好,我聽你們的,我坐在這裡等,可是,我都等到了什麼?”

  張蜻蜓咄咄逼人,一步一步來到祝心辰的面前,“我知道,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是雲豹的兄弟,你們都是為了我好。可是,這份好我現在不需要你明白嗎?你日夜跟著我,怕我做傻事。可是心辰,你知不知道,我這兒,到底有多難過?”

  她捶著自己的心口,拼命壓低了聲音,幾乎是從牙fèng里擠出話來,“幾乎每天夜裡,只要我一合上眼,就看到大哥,看到小豹子血淋淋地站在我面前,還有大嫂,我遠在京城裡的大嫂,臨走前,大哥把她託付給我,讓我好好照顧她。你知道嗎?大哥對我很好,非常好,他從來都沒有拜託過我任何事情,只有這一件,這麼一件事!”

  張蜻蜓的聲音哽咽了,“可是我呢?我在大嫂即將臨盆的時候把她丟下了,千里迢迢跑到邊關來。若是等到我回去的時候,給她帶回去的只是一具白骨,心辰,你說,我還有臉回去見她麼?”

  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滾而落,祝心辰拼命搖著頭,試圖拉扯著張蜻蜓的衣袖,“可是二嫂……不是我們不讓你去,實在是太……太危險了……”

  “我知道危險。”張蜻蜓收斂起情緒,緊抿著的唇角失去平日的嬌柔,顯得無比的堅定,“我也知道你們去有諸多的不便,所以我才決定自己去這件事情,完全是我個人的決定,生死也與任何人沒有關係心辰,若你還當我是朋友,現在就回到床上去,繼續睡你的覺,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如果你叫嚷起來的話——”

  張蜻蜓反手將袖中的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我立即死在你的面前。”

  祝心辰無法可想了,拭了眼淚,勉強鎮定下來,“那你等一會兒,我收拾了跟你一起走!”

  “來不及了,心辰,你不要再逼我了!”張蜻蜓一面說,一面往門邊退去。

  祝心辰再也無法挽留,只能掩面而泣,不過稍稍轉身的姿態,已經說明了她的妥協。

  “謝謝。”張蜻蜓在踏出門檻的時候,又轉頭留下幾句話,“回頭代我跟大伙兒賠個不是,這些天,我脾氣不好,說了許多不中聽的話,尤其是對少泉,讓他別跟我這個姐姐一般見識,如果我……我們還能回來,一定好好地給大伙兒賠罪。”

  她再不多說,毅然決然地投身於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之中。

  祝心辰哭得哽咽難言,紛紛亂亂的心,如同一團亂麻,完全地失去了頭緒,到底該怎麼辦?

  農家女出身的張蜻蜓,想要套出一輛馬車並不算太難,按照謝素馨教的方法,把韁繩調整了之後,很快就駕馭著馬車,來到了城門關前。

  這些天,因為打掃戰場,每日要出城的人馬不少。本以為只需一套軍服,再加上從祝心辰那兒弄來的令牌,推說是要駕車到前方搜尋傷員,就不會太引人懷疑,可是張蜻蜓還是低估了守衛的森嚴。

  “既是要去找人,怎麼就你一人?瞧你個子也不大,就是遇到傷員,能扛得動嗎?”

  張蜻蜓背上急出一身熱汗,想也不想地就從兜里掏出塊碎銀子,“拜託,這位大哥,我是有親人找不見了,所以才急著出城的。”

  那守衛更加警惕起來,“你到底是什麼人?哪個營隊的,快報上名來。”

  我……張蜻蜓急得快要大哭起來了,她好不容易到了這裡,怎麼偏在這陰溝里翻了船?

  “這是怎麼回事?”身後,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傳來,卻讓守衛的神色立即和緩下來。

  “哦,夏大夫呀,您來得真早,這兒有個小兵,說是要出城找人,可是話都說不清楚,我懷疑他是jian細!”

  “我不是!”張蜻蜓急得無法,索性轉過頭來,直視著夏仲和,“不信的話,你問他,他認得我。”

  天還黑著,盡職盡責的醫官夏仲和挑高了手中的燈籠,這才瞧清楚,眼前改作男裝打扮的人是誰,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你怎麼來的?”

  張蜻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半是哀求半帶威脅地道:“夏大夫,我們家的事情你是最清楚的。我兩個哥哥都不見了,你若是不讓我去找找看,我也不活了!”

  這……夏仲和哽了幾哽,到底把勸解的話咽了下去。他想了一想,對那守衛道:“放行吧,我隨她去找人。”

  什麼?張蜻蜓愣了,又重新表敘了一番,“夏大夫,我要是找不回我哥哥,我可是不回來的。”

  夏仲和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尋了筆墨唰唰寫了封信,交給隨他前來的小兵,“一會兒你把這信送回去給軍營里的覃大夫,他看了自會明白。”

  那小兵懵然點了點頭,夏仲和轉身來到張蜻蜓的面前,壓低了聲音,“你這樣一個人,是不可能出去的,讓我陪你走一趟吧。”

  可是……還沒等張蜻蜓辯駁,夏仲和已經跟那守衛笑道:“正好,軍營里有些藥材也不太夠了,我且出城去尋一尋,興許耽誤個一兩天,到時可記得給我們開門喲。”

  “那當然,別人不放行,夏大夫您能不讓進來麼?那您出去自己可小心點,別走太遠了!”

  吊橋終於放了下來,夏仲和上了車,理所當然地坐在了車外,除了將一塊用藥煮過的面巾遞給張蜻蜓,示意她用來捂住口鼻之外,一路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張蜻蜓也不再多話,馬車急速地飛馳著,把南康的國土一寸一寸地拋在後面。

  天,從墨般的黑,一點一點轉淡,呈現出一種深深的藍,然後慢慢變淡,再淡,直到吐出那一抹魚肚白。

  打開車簾,張蜻蜓深深地吐了一口濁氣,終於敢放肆地呼吸。

  方才,夏仲和一直讓她坐在車裡,不讓她出來,並不代表她就一無所知。就算是在黑燈瞎火里,空氣里也還充斥著濃厚的血腥與肉體腐朽的味道,嗆人心脾,幾欲作嘔。

  那樣的一股味道,是人都不願意回想的。直到聞到了乾淨的泥土氣息,張蜻蜓才敢出聲,“好了,夏大夫,就到這兒了。謝謝你幫了我,不過剩下的路,恐怕要你自己走回去了。”

  夏仲和轉頭睃了她一眼,“你就是這麼報答人的?”

  張蜻蜓一噎,卻見夏仲和體諒地笑了,“開玩笑呢,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既然碰上了,總不能讓你一個年輕女子四處亂跑。沒事的,你方才也聽到了,我已經請好了假,就陪你在這周邊找一找吧。”

  “可是……我找不到他們是不會回去的。”張蜻蜓再次強調,用認真的眼神提示,她不是在開玩笑。

  夏仲和苦笑,“你就不能不把話說得這麼直白麼?都出來了,多說無益,咱們還是先找人吧。”

  遲鈍如張蜻蜓,也分明從他方才那樣苦澀的笑容里感受到一絲異樣了。

  他為什麼,對自己那麼好?

  第244章你把你弟弟害死了

  “你說什麼?她走了?她一個人就這麼走了?”郎世明性子急,跳起來問。

  祝心辰紅腫著眼圈,卻已經擦乾了淚水,收拾利落了,“是。她一早就走了,她交待我說的話,我已經帶到了。現在我要去找她了,表哥那兒我就不去辭行了,麻煩你們幫我說一聲吧。二嫂當我是朋友,我不能讓我的朋友一個人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你站住。”蔣孝才把人攔住,又著急於張蜻蜓的不辭而別,又生氣於她不懂事的添亂,說起話來也不那麼客氣了,“你當是在玩擊鼓傳花啊?她把話傳給你,你再傳給我們,再讓我們傳給誰去?”

  “你這人怎麼說話的?”祝心辰也火了,“你以為我願意讓她走的?她都拿刀架在脖子上了,我不讓她走,還能怎麼辦?看著她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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