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等到陸真進來瞧見,好奇地上前細看,不覺驚嘆,“呀,這麼好的料子,是誰送你的?”

  張蜻蜓還以為她故意寒磣自己,“您就別拿我尋開心了,啥好料子啊?沒瞧見這黑乎乎的一團麼?哪有送人這個的?”

  陸真瞧她是真的不識貨,很是鄙夷,“虧你還是侯府的媳婦,一點子見識都沒有,二回出去,可別讓人笑掉大牙過來。”

  她招手讓張蜻蜓來到院中,將那身黑衣在陽光下抖開,異象頓時出現了,就見原本的漆黑如墨的衣裳上,竟然透出艷麗的紅,陽光越大,就越顯得殷紅如血,極是漂亮。

  哎喲,這還真稀奇,張蜻蜓翻開衣里細看,就見這布料甚是特殊,表面上是黑色,但反面織出來的卻是猩紅,還隱隱閃著一層銀光,很是華貴。

  陸真告訴她,“這料子名叫‘透心錦’,全天下只有蘇州織造的御織局才有這個工藝。只分兩色,一色叫透心黃,這黃之中又分兩種,一種透出來的明黃如金,是皇上專用,余者杏黃,是諸位殿下千歲才能穿著。再一色叫透心紅,就是你身上這個了。就是宮中后妃們,皇親國戚們也是偶然才有這個賞賜的。因為這個布料織就非常不易,產量極少。要織成一套像樣的衣料,至少得費上一二年的工夫。祝小姐拿來送你這沒眼光的傢伙,可真是暴殄天物,對牛彈琴了!”

  張蜻蜓有些將信將疑,“那丫頭能對我這麼好?少泉你瞧瞧,這料子你見過麼?”

  董少泉聽陸真說得稀罕,早走過來瞧稀奇了,嘖嘖稱讚,“這麼好的料子,竟連我聽也沒聽說過。”

  陸真輕聲嗤笑,“你們才幾歲,能有多大見識?像這種料子,全是上貢的。根本就不在民間流通,就是一般的官宦人家,也未必以能見著一回。”

  張蜻蜓聽著不對,當即追問:“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陸真微一挑眉,學著她平時的無賴樣,“我幹嘛告訴你?”

  張蜻蜓一哽,董少泉呵呵直笑,“既是這麼好的東西,姐姐你快收起來吧。你們既然要去踏青,那可得把我帶上,否則又不知你要把容容拐哪兒去了。”

  這話題就此揭過,只是張蜻蜓猶自惦念著,過後私下問董少泉,“你不覺得陸姨有些見識太厲害了麼?怎麼不讓我問下去?”

  董少泉嗔她一眼,“那姐姐你會殺豬,我們問過了麼?”

  張蜻蜓又是一哽,都這麼會說話,讓她怎麼說?

  董少泉明顯比她看得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是人生最高境界,姐姐你瞎操那麼多心幹什麼?”

  得!張蜻蜓收拾了她的透心紅,該幹嘛幹嘛去了。

  可是真就不想了嗎?還是想的。張蜻蜓估摸著,陸真從前應該是在哪個富貴人家待過,還不是一般人家。只是後來人家敗落了,她才流落的民間。

  可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呢?張蜻蜓正在這兒胡思亂想瞎琢磨著,卻有個年輕人來訪。

  “請問您是潘家的二少奶奶麼?是虞珠姑娘讓我來找您的。”面前的年輕男子,長相併不十分出色,只能說五官端正,面相忠厚。為人也很是老實,剛一開口臉都紅了。

  虞珠怎麼認識這樣的人?張蜻蜓有些奇怪,不過還是請他坐下,“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男子局促不安地坐下,做了個自我介紹,“小的姓樂,名叫小乙,是個瓦匠。因二三年前,有一回去杏花春修補房子,認得了虞珠姑娘。蒙她不棄,願意託付終身於我。現虞珠姑娘的錢財給人拐了,日子過得很是不好。那老鴇說,只要我三日之內拿得出五百兩銀子,就容我替虞珠姑娘贖身。可憐小人家貧,通身不過三五兩紋銀。只虞珠姑娘說她曾與二少奶奶有一面之緣,知道您是個熱心助人的大善人,讓我來借紋銀五百兩。日後我們做牛做馬,也必感激少奶奶的大恩大德。”

  張蜻蜓聽得一愣,借錢?虞珠自己不是挺有錢麼?不過略一思忖,張蜻蜓便能明白虞珠的一番用意了。

  虞珠是一個在風塵之中打過不知多少滾的女子,定比常人更加的能看透人心。這個樂小乙現在看起來是很老實本分的一個人,可若是貿貿然把全部的家底都拿出來,只怕這貧賤之交就會變了味。倒莫若慢慢地拿出錢財,一點點地改善家計,不管未來如何,她自己都還可留有一份餘地。不至於弄得最後人財兩空,晚景淒涼。

  張蜻蜓想明白過後,當即就惺惺作態,很是感慨了一番,才勉強答應。

  那樂小乙喜不自勝,急忙磕頭道謝,約好三日後上門取銀,這才放心離去。

  回頭張蜻蜓把事情跟大嫂一說,盧月荷想了想,“虞珠姑娘的東西還封著,從我這兒先支五百兩,你拿去給她使吧,有什麼回頭再說。”

  “不必了。”張蜻蜓現在生意日好,說起話來很是財大氣粗,“這錢我先墊上,嫂子你那錢留著吃好喝好,養好侄兒就行了。”

  貧嘴盧月荷白她一眼,由她折騰去了。

  三日之後,張蜻蜓如約給了樂小乙五百兩銀子,怕老鴇反悔,還特意囑咐他帶幾個親友去助陣。

  這個虞珠也有想到,樂小乙是個孤兒,由遠房叔叔養大,家中除了叔侄倆,再無旁人,但幸好還有幾個交好的工匠,都是干力氣活的窮哥們,人多走在一起,也算小有架式。白花花的真金白銀捧到老鴇跟前,可讓她吃驚不小。

  前些天,老鴇終於找著人打聽張蜻蜓給她那張地契的地方了,這才發現,著實是上了個天大的當。

  原來張蜻蜓給她的地契確是真的,卻是官府給當地富戶攤派治河費用時的一紙契約。盧氏是名門望族,這種差使少不了。盧月荷小時候在家見著這東西,覺得好玩,就夾在書里做書籤,出嫁的時候,一個沒留神就連書一起帶到婆家來了,沒想到這回卻是派上了大用場。

  那地契上註明的地方,就是某條河流旁邊的灘涂之地,地方是夠大的,可是完全沒有用。冬天水退了就會露出來,夏天水一漲,淹得亂七八糟的,你就是想圍個網,種些蓮藕養些魚都不可能。除非滄海桑田,人間巨變,河流自己改道,否則百八十年內,想來這就是廢紙一張。

  這可把老鴇給氣壞了可得知實情後又沒臉出去跟人說,只得變著法兒地折騰虞珠,動輒呵斥,虞珠心知其意,也是每日委委屈屈做小伏低。

  這樂小乙人雖窮,但心地真不錯,從前虞珠風光的時候,他待人真誠尊重,不拿她當下賤人看,也沒想在她手上討些什麼好處。現在虞珠落了難,他更是細心呵護,只恨自己沒本事,幫不了什麼。

  虞珠經此考驗,最終決定委身下嫁。在風塵中尋尋覓覓這麼多年,可不就是要尋一個能知疼著勢的男人過日子麼?

  於是她就在老鴇面前演了一齣戲,故意讓樂小乙帶了人證去問那老鴇如何贖她。老鴇根本就沒把樂小乙放在眼裡,當下就說,只要五百兩銀子,就讓他贖人。

  現在樂小乙把銀子拿來了,老鴇卻又想反悔了。虞珠可是她的搖錢樹,起碼還有兩三年的好光景,若是放了她,豈不損失更大?

  只是虞珠也邀了行中交好的姐妹們一起來作見證,見她不允,便要死要活地鬧。當中就有那能言善道的勸這老鴇,“女孩兒大了,總是留不住的。若是逼得她性子起來,真鬧出人命,反倒不美。不若穩穩地拿這一注錢財,再討幾個小的,何愁來日不繼?”

  老鴇左思右想,確實也是這個道理。再看樂小乙帶來的人,雖然這些粗漢子都不怎麼會說話,但人家的道理並不錯,畢竟是自己失言在先,也怨不得人家認這個死理。當下便自認倒霉,寫下文契。一手收銀,一手交還了賣身契。

  只是老鴇狠心,既要出門,房中一糙一木都不許動,還逼著虞珠將身上釵環珠釧也除盡撥光,連身上的好衣好鞋也不許她穿走,另撿了一套破爛之極的舊衣舊破鞋給她換上。

  樂小乙氣不過,拼儘自己手上余錢,當即就去給虞珠買了一身布衣布鞋,雖不豪奢,卻是乾淨整潔的。“咱們離了這火坑,往後就從新做人了。”

  虞珠很是感動,她交好的姐妹也適時提出,“這既要從良,總要操辦一番才像話。我們姐妹雖不是至親家眷,也願幫襯著略置薄酒,送她一回。”

  這個樂小乙倒有準備,他早與叔叔議定,本就打算接人進門後,擇個良辰吉日拜堂成親的。像他們這樣窮漢子,能娶個老婆就不錯了,至於身家清白,倒不甚計較。現在既蒙這些姐妹們仗義,願意收留虞珠暫住幾日,靜待出嫁,那是最好不過。

  於是他回去安心準備了,虞珠就私下來尋張蜻蜓,謝過她的襄助之恩,並托張蜻蜓一事,“我這些衣裳物品往後肯定是用不上了,情願折價,煩請少奶奶幫我出脫,換些銀錢。”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