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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倒是逗得人忍俊不禁,稍稍緩和了一些緊張的氣氛。只張大姑娘有些牙疼,當著這麼多人,揭自個兒瘡疤做什麼?還以為真是自家人呀,看別人都笑話了。

  章泰寅得他這一打岔,緊繃的小臉也緩和了一些,“三姐夫,我知道你也疼我。只是爹從小就教過孩兒,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我不想等長大了,再後悔現在沒有好好珍惜光陰,落得一事無成。”

  潘雲豹給說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同樣的話,媳婦昨兒才罵過自己。看看,連人家弟弟,這麼點小竹竿都比自己有志氣,難怪媳婦要罵他不爭氣了。

  那自己是不是真得改一改?可是要怎麼改呢?他還真不知道。

  趁章致知還沒作出最後的決定,章泰寧站了出來,“三妹夫,你也毋須妄自菲薄。瞧你方才那路劍法,就已經很好了。不過娘說得對,泰寅你想力爭上遊是好的,但凡事還要量力而行。或是勉強去做自己根本達不到的事情,到了書院那兒,你照顧不了自己,仍是三天兩頭的病,最後不是讓父母更加操心麼?快別固執了,還是等日後你身子養好一些再說吧。”

  張蜻蜓見章致知似有些贊同章泰寧的話,有點著急。她是始作俑者,不好插嘴再多說什麼,只能給章清瑩使了個眼色。

  大人此時不好插嘴,但小姑娘卻是不怕的,她是章泰寅的親姐姐,年紀又小,哪怕說錯了什麼,也不好怪罪。

  見三姐的眼睛盯著自己了,章清瑩悄悄地吸了口氣,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爹,母親,能容女兒說句話麼?”

  林夫人那眼光都快殺人了,這麼個小丫頭難道也要跟她唱反調麼?

  章清瑩不敢看她,只看著爹,他們小姐弟唯一的希望與依靠。心頭忽有千般委屈,萬般無奈一起涌了上來,卻是無法言說,只是瞬間就淚盈於睫了。

  只聽小丫頭欲語淚先流,“爹,我們一生下來,就沒了娘……雖然大家都不說,但我們也知道,好多人都說我和弟弟是不祥之人……可我們,我們也真的不想這樣的……”

  見她提起傷心往事,張蜻蜓的眼圈也濕了,章泰寅低著頭,胸前衣襟卻是灑下斑斑水跡。

  章致知的臉上也有了幾分不忍之色,深覺對不起這兩個孩子,“你……你們快起來。”

  章清瑩用力搖了搖頭,淚如雨下,“弟弟……弟弟從小生下來身體就不太好,但他一直很努力,他一直很努力地想多學點東西。他很想證明,證明他不是不祥的人,不是沒有用的人。其實我……我也一樣,我們很想,很想做得好一點……”

  “你……丫頭你別再說了!”章致知有點聽不下去了,這要多少的委屈才能讓一個十歲的孩子說出這樣瞻前顧後,卻飽含心酸的話來?

  章清瑩不知是哪裡鼓起的勇氣,上前抱住章致知的腿,“爹,求您給弟弟一個機會好麼?讓他去外頭念書吧,我也知道出去會很苦,會很累,我也會很擔心,我也會很心疼,但是爹,弟弟不是我這樣的女孩兒,不能把他跟我似的養在家裡。他是男子漢,他應該出去闖蕩闖蕩的,您給他這個機會好不好?讓他出去試一試吧。”

  不住抹著淚的張蜻蜓也跟著跪了下來,“爹,連四妹都捨得把三弟送出去,您就給他一個機會吧我相信三弟,他能做得到的。三弟,你告訴爹,你能照顧好自己,你在外頭不會生病,不會讓大家擔心!”

  “我能,我真的能。”章泰寅沙啞著嗓子吼著,雖然淚仍是止不住地落下,但是小大人的背卻挺得筆直,雙拳攥得死緊,昂然抬起頭來,目光里一片執著與堅定,“爹,您讓我去吧。”

  章致知喉頭似堵著千斤巨石,說不出一個字來。看著哭得泣不成聲的小女兒,一個這麼點大的女孩兒都能狠下心來為了自己的親弟弟打算,他們這做父母的還有什麼話好說?

  想著從前與沈姨娘的短暫幸福,還有幾乎十年來,對這兩個孩子的無視與忽略,他強自克制著自己也即將流露出來的情緒,咬緊牙關,用力地點了點頭。

  鄺玉書掃了無動於衷的章清雅一眼,幽幽地開口了,“三妹四妹今日此舉,使我想起觸龍說趙太后一事。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媼之送燕後也,持其踵為之泣,念悲其遠也,亦哀之矣。祝曰:必勿使反。而今日二位妹妹為了三弟,也寧肯送他去白鷺書院讀書,岳父岳母,真是養的好女兒啊!”

  這最後一句話,卻有一股子說不出的酸澀之味,誰都聽得出來這其中的深意。

  林夫人心中更驚,這女婿……竟厭惡女兒至斯麼。

  註:《觸龍說趙太后》(《戰國策》第3段)

  第98章沒法跟媳婦交待

  章府的第一次回門,就在這喜悅中略帶著點傷感的氛圍中結束了。

  那一頓團圓飯,吃得更像是一場離別,誰都沒什麼胃口。最後送三姑娘走的時候,章致知忽地命人將自己珍藏的一對非常珍貴的連珠瓶取了出來,加在回禮里。珠聯璧合,這其中的美好祝福不言而喻。

  本來林夫人還想留下二女兒問問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可鄺玉書卻藉口兩個小舅子即將去書院讀書,不便打擾,跟著張蜻蜓夫婦一道辭行。

  林夫人再想留下也不方便了,何況章致知已經主動送客,“今日就不多留你們了,改日再聚。”

  於是林夫人只得眼睜睜地看著章清雅遠去,等著送走了客人,章泰寧沉下臉來,對娘說了一句話,“以後好好待四妹,三妹妹那兒也要多走動走動,可千萬別再讓爹挑出毛病來。”

  林夫人心中一緊,“泰寧,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章泰寧微嘆,“娘,您還沒看出來麼?二妹那兒,怕是大勢已去了!”

  怎麼可能?林夫人只覺一陣寒意襲來,“他們還這麼年輕的夫妻……”

  章泰寧冷笑,“就是這麼年輕,種下的裂痕才最難彌補,二妹是任性嬌縱慣了的,她現在興許還感受不到,但日後,怕是她的日子就要開始難過了。”

  林夫人整個腦子嗡嗡作響,連呼吸都為之一窒,“泰寧,你……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清雅是我親妹子,我當然不會不管。”章泰寧先給娘吃了一顆定心丸,卻又長嘆一聲,“可那也得看二妹肯不肯聽勸,否則咱們就是把心操碎了也沒用,娘您暫且稍安勿動,回頭我會想法讓繡棠派個人去二妹那兒走動走動,打聽打聽到底出了什麼事。您也先做好準備,等著想法給二妹夫消氣吧。”

  他且先回房籌謀了,留林夫人站在那兒,如五內俱焚,燒得她渾身上下的毛孔里都透出一股焦糊乾澀之意,生平頭一次,隱隱約約生出一股子悔意,也許,她真的不該高攀這門親事……

  啊,不,她從自己腦子裡把這個恐怖的念頭趕了出去,怎麼可能?她一門心思盼著女兒嫁得更好,怎麼可能害她?

  林夫人努力把這種可怕的念頭壓制下去。可是,在她的內心深處,卻有一個小小的,屬於理智的聲音無聲地說:你把你的女兒嫁過去,有沒有想過她到底適不適合?知女莫若母,難道你就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麼?

  林夫人不敢再想下去了,連章泰安來跟她鬧,說不想再去白鷺書院,她都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比起二女兒的危機,小兒子這麼一點小小的事情又算得了什麼?

  在紛紛亂亂的思緒里,林夫人憑她這麼多年的經驗與閱歷,終於還是做對了一件事情。

  “吩咐下去,替二少爺和三少爺打點好去書院的行囊,然後去請示老爺,看是不是明日就送他們過去。記住,三少爺的所有行囊都要收拾得妥妥噹噹的,可不能有一絲馬虎。撤回暗中服侍二少爺的人,千萬別露了馬腳。再有,去把家中相熟的王大夫請回來,替三少爺再把一次脈。這次讓他多帶點二位少爺能用到的丸藥來,給他們各自備著。”

  安排了這些,林夫人靠在榻上,疲憊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眼角的魚尾紋通通浮現了再來,瞬間就老了幾歲。

  泰寧是她最器重的大兒子,絕不會危言聳聽。那麼清雅,我的清雅,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張蜻蜓從章府出來,一直垂頭有些悶悶不樂。

  潘雲豹想逗她開心,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忽地裝作眼前一亮的模樣嚷嚷起來,“啊,有了!”

  張大姑娘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故意取笑,“你有了?”

  “是啊!”潘雲豹沒轉過彎來,傻乎乎地答應了,“我想起來了,白鷺書院裡有幾個老頭子跟我哥關係挺好的,回頭我就讓他幫你弟弟說一聲,肯定能關照關照他,你不用太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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