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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沒有同情心的女人!
祁景遷軟了吧唧從喉嚨發出“唔唔”的聲音,蹲坐在她腳邊,仰眸盯著她瞧。
心想,憑什麼你師兄裝可憐你就巴巴地哄,輪到朕就不聞不問,不能區別對待啊!
朕就算現在只是一條狗,也是條有尊嚴的狗!
“師妹,它是不是受傷了?怎麼走起路來一腳高一腳低?”李崇亭簇起濃眉,信以為真的問。
奚念知斜它一眼:“沒事兒,就摔個趔趄而已,哪能這麼嬌貴?”
“也是,師妹,這狗打哪弄來的?”
“自己送上門來的野狗。”
“原來是野狗,難怪這麼不服管教。”李崇亭盯著大灰狗打量,突然發問,“師妹,轉眼便入秋了,等我們啟程回京城,這野狗就留在這兒嗎?”
話說到這兒,祁景遷跟著豎起耳朵,想聽聽她的回答。
原則上他是不可能跟她回家的,畢竟他又不真的是一條狗。
愁啊!祁景遷覺得這事兒真是愁啊,倘若那時她對他依依不捨倘若她堅持要將他帶走,他可該怎麼辦才好呢?
他不想讓她傷心,可這傷心已經是註定的事,她……
“就留這兒吧!”奚念知抿唇說,“本就生在山野,何必帶去人間。”
“嗯,一路跋山涉水,帶上它也不切實際。”李崇亭鬆了口氣,嘴角浮出笑容,“起初我還怕師妹你於心不忍,現在可放了心,我還記得小時候,廚房買了只雪白小兔,師妹喜歡極了,抱來養著,每日三餐精心餵養,後來小兔生病離世,師妹傷心了許久許久……”
“這都多小時候的事了。”奚念知嘴角訕訕,有心想和師兄聊聊,礙於大灰狼在場,她不好開口。他們之間的親事八字沒一撇,怎麼到他那兒,仿佛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
兩人一唱一和,祁景遷逐漸沉默下來。
他仰頭盯著她仿佛陷入沉思的恬靜面容,心底竟十分不痛快。
他是一條狗沒錯,錯的是他總以為他在她眼裡應該是一條與眾不同的狗,不,確切說,他知道自己是人,所以在與她相處的這些日子裡,他可能並沒擺正自己的位置。
她對他好,對狼大好,以及對她小時候養的兔子的好,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博愛的女人,真討厭!
意識到這些,祁景遷根本沒有再裝可憐的心思。
他這樣,看起來或許傻透了。
不過是一條傻狗罷了,她是不是在心裡這麼評價著?
祁景遷緩緩眨了下眼,日子一天天過去,都將入秋了,小狼們日益壯碩,在冬天來臨獵物變得稀缺前,他得把它們送回森林深處。
所以,這時候的他明明應該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訓練它們身上,為何卻三番五次來到小木屋?
祁景遷沉默地盯著那片翠綠綿延的竹林,思緒一點點飄遠……
究竟是由人變狼,太孤單寂寞惹的禍,還是別的什麼?
他是嚮往人氣才願意親近她嗎?
眼眸認真看著她,驀地,她低眉也望向他。
兩道目光撞在一起,祁景遷僵了會兒,率先挪開。
他似乎該走了。
這個時間,他根本不該來到這裡,更不該做這些愚蠢的事!
打定主意,祁景遷起身,掉頭慢慢沿後廊往前。
他不瘸不搖晃,也不虛弱了。
李崇亭笑說:“動物的恢復能力都那麼好的嗎?”
笑笑不作聲,奚念知扭頭望著它離去的身影。
等它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奚念知等了等,不見它折返,稀奇地挑眉,她跟師兄李崇亭打了聲招呼,起身追出去。
沒走兩步,折回來取了一份桂花涼糕。
穿過堂屋,奚念知看到它正站在柵欄牆下,只待一躍而出。
“小灰。”開口叫住它,奚念知顧不得太陽大,提裙下階梯,走到它身邊,她蹲身輕輕拍了下它腦袋,哭笑不得說,“你這是和我生氣嗎?做錯事的是你,我都還沒生氣,你怎麼倒生起氣來了?師兄性格木訥,看起來是好欺負了些,但他品性不壞,你為什麼故意要與他次次作對?你知道師兄為了這幾頁綱目花費了多少精力和心血嗎?你千不該萬不該把它藏起來。好了好了,別生氣了,吃塊桂花涼糕!”
她展開白淨的掌心,掌心中間是一塊方方正正的涼糕,淺黃小桂花鑲嵌在透明涼糕內,晶瑩剔透,嬌憨可愛,看起來可口至極。
祁景遷默默望著,這是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
為什麼要跟她師兄作對?
他很不願意承認,卻不得不承認,他好像是在爭寵,他看不得她的注意力被李崇亭吸走,他希望他能專注地活在她眼睛裡。
想想真是可怕,做人時從不曾有過爭寵的心,做動物倒有了,難道動物都是這樣的?
沒有碰那塊漂亮的桂花涼糕,祁景遷毫無食慾地扭過頭,一躍而起,跨過木柵欄,四肢飛快地沒入林海。不過短短剎那,蹤跡全無。
奚念知不可置信地愣愣望著,又低眉看著掌心裡的涼糕。
輕笑著搖搖頭,她起身回屋。
好吧,它的靈魂到底不是普通人,骨子裡深深刻著驕傲與尊貴,受不得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