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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總是隨著年關悄無聲息的來,雲煙在浴桶里聽著窗外沙沙的落雪聲竟然睡著了。模糊醒來時,感到有人在替她擦身子,又厚又軟的羊絨毯暖融融的裹著身子,再熟悉不過的動作和氣息讓她又安心的沉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入夜了,身邊是穿著薄薄絲綢裡衣的男性身體,高大,溫暖,熟悉。

  雲煙的臉頰輕蹭了兩下,把頭埋的更深,用手臂圈住他的腰身,周身都是暖。

  雍正的大手習慣性的在她背上摩挲了幾下,又去摸她睡的滾熱的臉蛋,在黑暗裡模糊道:

  “餓不餓”

  雲煙蹭蹭他手掌小聲道:“不餓”

  雍正纏在她腰身上的手把她托抱上來些放平在寬闊柔軟的龍床里,她光滑的肩背也從錦被裡露出來,胸前親膚的錦被被他一寸寸拉開。

  他雙手捧著她在身下的臉蛋,細細的將髮絲都捋開,然後親親她的唇。她也將扶在他肩頭的手移上去,捧著他的臉,仰起頭親親他。

  他喜歡在她身體裡的感覺,靜靜的感受。很有一會,兩人都沒有動。

  溫柔時,千般情濃,驟雨處,萬種風情。

  兩個人靜靜的抱在一起,守候下一個天明。

  除夕的夜裡,雍正再次拉著雲煙來到乾清宮交泰殿後的坤寧宮,這裡已被布置一新。

  這東端二間是雍正初登基時,他們倆在去養心殿前住過三四天的地方。那時的雲煙並不十分清楚,而後在某個意外的時候,才恍然大悟他的良苦用心。

  坤寧宮,明代中宮皇后的寢宮,而在大清,這是帝後大婚時的洞房,而也不過只住兩日,皇后就會搬出坤寧宮另則一個宮殿居住。在大清,到目前只有一位皇后住過兩日,那就是康熙皇帝的第一位皇后赫舍里氏。簡而言之,只有當朝皇帝娶原配皇后,才有資格住入坤寧宮東端二間的洞房。

  雍正在身後扶著雲煙的雙肩輕聲道,“雲煙,我們在這裡補辦一個婚禮好不好”

  雲煙心中一陣軟痛,他的心思,她懂。

  多年前的暗巷,讓她直面目睹那場十里紅妝的婚嫁,他是記得的,一直記得。

  坤寧宮,他一直想給她最好的。別人都沒有的。

  她抬起手覆上自己肩頭他的大手,抬起眼睫淺淺的笑著搖搖頸子。

  “一輩子都過來了,哪裡在乎那些。只要在你心裡,我是你的妻子,我這輩子,足夠了。”

  她轉過身,用指尖刮刮他硬挺的下巴,眨眨眼口吻軟糯道:

  “再說,咱們頭髮都要白了,再辦不是像二婚?”

  在圓明園修養的日子裡,西洋畫師郎世寧會被雍正叫來作畫。可他並不喜歡一本正經的畫作,他會像個孩子一樣半認真半玩笑的口吻道,雲煙,我下輩子若換成別的樣子你還認得出嗎?

  於是,雍正洋裝圖、雍正打虎圖每一張都讓雲煙笑。她總是說,畫上好看,但你比畫上更好看。

  “正月觀燈”、“二月踏青”、“三月賞桃”、“四月流觴”、“五月競舟”、“六月納涼”“七月乞巧”、“八月賞月”、“九月賞jú”、“十月畫像”、“十一月參禪”、“臘月賞雪”。

  一年四季,每個月,每一日,都是一個剪影。

  撫摸著“雍正農耕圖”,雲煙靠在他懷裡,默默潸然。那挽著褲腳耕田的帝王,他身後的女子,孩子。他們曾經的美好,曾經的一家三口,還有留在如來膝下的曈曨,只留在這青山綠水的記憶里,永不褪色。

  雍正九年夏季過後,在暢春園養病的皇后那拉氏病情越來越糟,雍正讓太醫院會診,得出的結論也是時日無多。

  這似乎是個早就可以預見的結局,一個個的離開,離開到近乎讓疼痛麻木的地步。雍正還會心痛嗎?雲煙不知道,她覺得依舊會。

  她會握住他的手告訴他,多陪陪她。

  風雨四十載,雍正這樣的性格,做他的福晉,做他的皇后,真的不容易。

  雲煙不知道自己還能為這個母儀天下的大清皇后做些什麼,在她心中,可曾恨過自己,像恨這個時代每一個與她分享丈夫的女人一樣,甚至更恨。

  那拉氏是悲哀的,但也是幸運的。因為高貴的出身,她可以不是宋氏,不是李氏,不是年氏,更不是雲煙,是四阿哥胤禛的嫡福晉,雍正皇帝的皇后。可又因為高貴的出身,她註定不是四阿哥胤禛的第一個女人,更不可能是雍正皇帝唯一的女人。

  這個時代每個女人從內心裡都是有資格去恨別人的,恨別人搶了自己的位分,恨別人搶了自己丈夫的恩寵,因為這本就是三妻四妾的時代。可雲煙沒有,她自始至終沒有權利恨任何一個女人,甚至是對年氏,也似乎沒有理由去恨。

  無從選擇,是對她命運的最好詮釋。

  雲煙靠在窗邊,忽然想起遠方的一個故人,知道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

  她翻出小櫃裡她一直整理好的來往信件,發現最後一封來信已經是在胤祥病重之前了。

  那時,他在遙遠的木蘭策馬。如今,他又在哪裡?

  雲煙叫來侍衛長拉錫,讓他去打聽消息來報。

  她好久沒有提過筆,雍正曾教過她寫毛筆字,但她也不過學他幾分。

  下筆後寥寥數語,還未及封口,雍正回來了。

  雲煙將信遞進他手中,雍正沒有看,緩緩握住她拿信的手。

  雍正九年九月,有一個男子在秘密安排下進入了皇家園林“暢春園”,這是里他爺爺康熙皇帝生前最愛的地方。

  雲煙再見到他時,突然發現自己忘記了他的年紀。二十歲,三十歲?

  這個從前她懷抱中的小阿哥,那個在烏鎮別院裡拉著她手放花燈的男孩兒,已經很高很大了。

  他分明是胤禛年輕時候的模樣,更加黝黑健康的容貌身材,漆黑的眼睛,眉宇間六七分的相似,一個男子漢的樣子。

  他唇邊帶著的弧度,卻那麼似曾相識,像他某個叔叔常做的那樣,溫文爾雅。

  雲煙一時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認,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幫他輕輕拉開內室的門,再在他進去後輕輕合上。

  此時的今日,只有弘暉,是皇后那拉氏最大的慰藉,最大的幸福。

  作為一個女人,作為一個母親,這是雲煙能為皇后那拉氏做的最後一件事。

  雍正九年九月二十九日,皇后那拉氏薨,諡孝敬皇后。

  雍正病體初愈,臣工以怕龍體觸景生悲為由勸止,雍正便沒有參加葬禮,從諸大臣議,以明會典皇后喪無親臨祭奠之禮,令皇子朝夕奠,遇祭,例可遣官,乞停親奠。

  弘暉在葬禮之後,與雍正長談了大半夜。在雲煙醒來時,雍正說他還是走了。

  音容永隔,離開的人永遠不會老去。走的人多了,常讓人看到某些日子心中便會一痛。隨著歲月,這些日子便越來越多了。

  天下大定,仿佛知道手中的日子越來越少,彼此都是用盡心力的對對方好。

  雍正簡直將雲煙當做女兒來養,他有次在親密里嘟囔了聲寶寶乖,驚得雲煙瞪了他半晌,腦海中想起他曾在奏摺上寫過的“朕之寶貝大臣”便不這麼驚悚了。後來,他卻更愛這麼叫了。

  雍正的一切愛好,雲煙都是沒有不滿足他的。不管是玩貓逗狗,抑或是煉丹弄道。雲煙知道他孜孜不倦潛心鑽研的便是來生的安排,卻不能去阻止他打擊他,說這是迷信。畢竟,來生到底有沒有,她這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也同樣不知道答案。

  雍正十年春,四阿哥弘曆和五阿哥弘晝皆在祭祀途中染了風寒病倒。

  原本不過是個小小的風寒,卻像一下為大清王朝拉響了一個紅色警報,整個朝廷就像被警醒了一般,炸開了鍋。這個最糟糕的真相,浮出了水面。

  這個真相就是——雍正皇帝的兒子,真的太少了!

  少到經不起任何一點閃失,隨時可以全軍覆沒的地步!

  ☆、202春光乍泄

  弘曆和弘晝的症狀不是很好,風寒起時,又遇上連綿陰雨,頗有小病大症的模樣。由於從前阿哥的夭折似乎都由小病引起,皇帝繼位後多年再無所出,這種情況引起了各方面的心思,甚至隱隱騷動。

  雲煙自然不會忘記大名鼎鼎的乾隆皇帝,只要歷史沒有偏頗,弘曆就不會有事,弘晝她是不清楚的。她只能安慰他,孩子們一定不會有事。

  從阿哥所看完弘曆弘晝回來的路上,兩人沒有承龍輦,借著月光走在寂靜的御道上,宮人們遠遠的跟著,浩浩蕩蕩的看不見尾。

  雍正一直背著手默默走著,雲煙就跟在他身後一步的距離。

  月光灑在身上忽明忽暗的,周圍似乎有些飄動的雲。雨已經停了,風還是有些涼,吹得他背後長辮上的明黃色穗子和龍袍裙裾上的海水波浪搖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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