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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事論事。”
他溫吞吞地說。
“靠,該死的!我怎麼會有你這種扮豬吃老虎的弟弟?”在顏面與腸胃的拉鋸戰中,歐陽還頹然地將鍋子完壁歸趙。“好啦,不吃就不吃,君子不進嗟來之食。”
正值兩兄弟達成共識之際,耿玉宇也以風速進了會辦。
“快快快,我的那份在哪裡?”她雷達似的掃到歐陽逐懷裡的那鍋。“這全是給我的嗎?謝啦,學弟。”
不由分產地奪走後,立即窩回老位子吃得津津有味。
“啊——不公平!怎麼你不阻止她?”歐陽還見不得“銀耳別袍”地直嚷嚷。
“來不及了。”
他已經聽見湯匙挖鍋底的聲音了。
“是你不想吧?”
歐陽還的語氣酸不溜丟。
“我回家會煮給你吃的。”
他會遵守他們的交換條件。
“可是此鍋非彼鍋……”
“如果你不喜歡,是不是代表往後我就不必擔煮夫之職了?”
“我何曾對你的手藝表示不滿?”歐陽還幾乎要為日益精明的小弟感到頭疼。
“你在發牢騷。”
“我自言自語不可以嗎?”
差點就克制不住地掄起拳頭。媽的,全家人的飲食起居全操縱在他手上……
“學弟問一下而已,你這麼生氣做什麼?”耿玉宇心滿意足之餘跑來參一腳。
“我、有、生、氣、嗎?”歐陽還皮笑肉不笑地望向這個險些造成兄弟圍
牆的罪魁禍首。耿家的姐妹是兩灘禍水,耿玉宇是;另一個,也是。
“沒有?臉都綠了那。”要讓自詡風度一流的會長出現這款表情可真不容易。
歐陽還悶呼呼地索性走回辦公桌埋頭批文件去,拒絕和耿玉宇說話。
“你哥哪一條神經不對啊?”她莫各所以。
“沒吃飽吧,我想。”
歐陽逐淡笑著收走一桌的杯盤狼藉。
此時,會辦門扉大敞,學生會的成員們陸陸繼繼走了進來——
“學弟學弟,今天的下午茶是什麼?”好吃的納蘭心御又沖了個第一。
“本來有冰糖銀耳,但現在只能喝西北風了。”歐陽還自堆山高的紙疊後抬頭,不懷好意地奚落著。
“怎麼?又祭了哪一隻菌的五臟廟了?”喬萱明知故問。
靠,豬就豬,幹嘛文謅謅地講那什麼“彘”?“媽的,不服氣嗎?飽食的豬都比某個幸災樂禍的人好咧。”耿玉宇白了歐陽還幾眼。
“冰箱裡還有甜芋,可以嗎?”轉眼歐陽逐便從廚房裡端了另一鍋出來。
“可以可以可以——當然可以!”納蘭心御點得頭都快掉了。對她來說,只要有吃的,什麼都好。
“歐——陽——逐!你居然藏私?”身為兄長的歐陽還吃味到了極點,挨在小弟的耳旁低吼著。若知道冰箱裡另有玄機,他一定效法阿宇獨吞整鍋!
“你昨天不才在家吃過嗎?”
“靠,你昨天喝過水,今天還要不要喝?”
“好,晚上再煮給你吃。”
真受不了哥哥的斤斤計較。
“為什麼又是晚上回家以後?我現在不能吃嗎?”
“呃……如果你想啃鍋子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啦。”他為難地指指在一瞬間光可鑑人的鍋底。
“哇靠……”學生會裡全是餓死鬼投胎嗎?
“叩叩。”來人在洞開的門象徵性地敲了兩聲充數。“我來晚了嗎?”
“喲——尹先生,稀客呢!”納蘭心御一副老友八百年沒見的口吻。
“什麼風把您大少爺給吹來啦?”
尹飛,“傳說中”的向日學生會糾察長。之所以特別強調“傳說中”,正因他已久久不曾出度會議,久到讓人以為他已成供後人憑弔的神話人物了。
“美食風。”
尹飛倒也從善如流。
“我聽說學生會裡新編制的管家是個廚藝高手,所以趕來湊湊熱鬧。”
“可惜你真的來晚了耶。”
沐倩兮為他感到惋惜。
“是嗎?那的確只能向隅了。”他隨意笑笑,看來卻不是非常在意吃不吃得到東西。“你就是歐陽學弟?”忽爾,目光在鎖定身側儒雅男孩的剎那的烈起來——
“學長好。”歐陽逐看盡了那雙劍眸里的深意,仍舊從容以對。
“我們阿宇對你的手藝可是讚不絕口呢,我的耳朵幾乎被她叨念得快生繭了。”尹飛開始家常便飯起來,一切仿佛自然之舉。
我們阿宇?聽起來有點不順……算了,不管他。“靠,你就不聽話啊,吃不到活該。”
儘管塞著滿口的香綿甜紫芋,耿玉宇硬是要擠出空間罵上一句。
“何時有幸再品嘗學弟的巧手佳肴?”尹飛的問題是針對歐陽逐的,可視線從沒自耿玉宇的臉上移開過。
“只要有會議進行,我都會準備點心的。”歐陽逐的回覆導正了話題。
“那麼……”
尹飛俊美得有些超齡的面孔上,慢慢漾起飽藏挑戰意味的笑容。
“我拭目以待嘍,學弟。以後,學生會的每一場例行或臨時會,我都參加——親愛的秘書長,可千萬別忘了通知我啊。”
“我從不忘職的,親愛的糾察長。”季疊穎一語雙關。
“是啊,我幾乎當學生會裡沒‘糾察長’這名銜呢。”歐陽還趁機戲謔一番。
“對呀,哪個學校的糾察長像他這麼沒紀律的?把妹妹也把得太兇了吧?之敗家的……”納蘭心御的腦子裡無可避免地要將他買過的花花草草、請過的早點、下午茶、消夜換算成新台幣。
“好吧好吧,既然大家一致公認我怠忽職守,那敝人往後一定勤跑會辦,OK?”
“可別成了吃窩邊草的兔子啊。”喬萱整理文案之餘,狀似無心地調侃著。
尹飛的神色霎時刷過一抹的狼狽——那種,被看穿靈魂的狼狽。
但不消三秒,他便又恢復了瀟灑飛揚的姿態。
“你的忠告,我會收著。”
“那最好不過了。”喬萱無事般的築然一笑,竟令他有了片刻的恍惚……那樣的笑顏不僅美麗,且過於胸有成竹;仿佛不聽她的勸,他就註定萬劫不復。
“靠,他們倆又在打什麼咱們不懂的啞迷了?”耿玉宇忍不住插嘴。
歐陽還從後方偷襲她一記爆栗子。“我想只有你一個人不懂吧?笨蛋。”
他的眸光越過她的腦勺,直抵正清理殘局而恰巧抬頭的小弟眼裡,傳輸著只有彼此能夠了解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