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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羽本想道一句“信與不信,全憑自己罷。”只是看秦笙的表情,是已在心中下了決斷,也不再多話,只說:“你們可別再亂跑了,若讓你師父知道,就等著被訓吧。”

  秦笙經這一提,也想起了些什麼:“對了,傳言說師父受了重傷,這可是真的?那日我並未細看,只是你離她最近,她也極信任你的樣子。”

  “你的鳥兒沒有告訴你?”

  “我師父若讓人輕易知道自己的痛處,那便不是師父了。”

  滕羽微微一笑:“你既然知道,那便好了。”說著就要往外走。

  “等等!”秦笙攔住他,見滕羽沒有回頭,顯然鐵了心不會多說些什麼了,便急道:“再過不多時,就是六月初四了,每年那一天,師父總會很傷心。師父曾言她這一生痛過恨過,卻只有一事令她後悔,溪風可知是哪件事?”

  滕羽仍沒有轉身,只傳來一聲喟嘆,他緩緩道:“你不用拿這個來試我,我之所為,向來憑心。”

  滕羽原先覺得林念宇試探,是畢竟事關自己身世,難免不會不在意,而秦笙這番詢問,無非好奇,或為了林念宇乃至祁瑤,只是秦笙最後這麼幾句話,卻讓他看明白了,之前那些所為興許都有,但都不那麼重要,唯有寒澈,秦笙是在跟他討一個承諾,一個寒澈有難,他也拼死護著的承諾。

  這小輩倒是挺看得起他,其實卻如他所說,話本里大多都是騙人的,無論前世今生,他其實都不見得比寒澈厲害,傳言裡飛雲台上那般聲勢浩大的一擊,不過只死了一個自己,可見世人皆有謬斷,即便如秦笙這般聰明伶俐的,也會為謠言所擾。

  只是怎麼能拒絕,如何能討厭的起來,再怎麼算計,也是為了自己珍視在意的人,而所為之人,是那個終在六月初四上了飛雲台的寒澈啊。

  第29章 晉陵舊事

  滕羽出來的時候,見林念宇和林望之正等在外頭,也不知兩人之前說了些什麼,林念宇只是看了滕羽一眼,轉頭就走。

  滕羽莫名其妙的眨眨眼睛,走到林望之身邊,只望了望他,便聽他道:“跟我來。”

  林望之領著滕羽到了一處荷塘,很僻靜的地方,旁邊建了一座小亭子,滕羽認得這荷塘,卻沒見過這亭子,滕鑫正坐在裡面,怔怔出神,滕羽抬頭便見這亭上題了四個字:萍藻依依。

  旁邊是荷塘,亭子卻題萍藻,真是牛頭不對馬嘴,只是滕羽腦間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就聽林望之對他說:“滕萍萍,就葬在這裡,在這片荷塘里。”

  正巧滕鑫也看到了他倆,老人只是看了他們一眼,便轉過頭去:“你們也是來看她的?”

  滕羽有些木然,他自打進了滕府就想著要看看姐姐,只是他滿腹理由都打好了,卻沒想就這般見到了,他縱有千萬句話想說,到這一刻,卻忽然腦子一空。

  老人滿目愛憐的看著這一池荷葉,初夏時分,早有荷花伸將出來,亭亭綻放,落得滿池馨香,正是一片清新雅致的好景象。

  滕萍萍從前,也很愛這片荷塘。

  “見了你,她一定也很歡喜。”老人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含糊,他顫巍巍站起來,一個人,慢慢的走開,而在他走後,滕羽也終於簌簌落下淚來。

  就如同三十年前滕鑫一眼便認出了他一樣,這回也是如此。

  這天下,哪個父母,會認不得自己的孩子呢?

  而對於過去那些,原來一直從未放下的,只有他自己。

  滕羽雖哭,卻仍有克制,一直是靜靜的,壓抑著的,而林望之也就站在他旁邊,不安慰,不詢問,不言語。

  滕羽當初,被滕鑫帶回去的時候,也不是滕萍萍多大度,內心毫無芥蒂,只是這孩子長得可愛,總是很神氣的樣子,滕萍萍生的善良,也如何沒能恨的起來。

  其實隨著年齡的增長,尤其是滕鑫帶回滕羽之後,滕萍萍也越發能夠明白,自己的父親,同自己母親是指腹為婚,但對於滕羽的娘的感情,卻是不一樣的。

  滕萍萍也內心天人交戰過,只是最後的結果,是沒過幾日,她掏出母親留給她的玉佩,送給了滕羽,然後在之後很長的時間裡,他們一直都是彼此眼中最親近的人。

  而此時滕羽也終於漸漸止住了淚水,他攥緊胸口的手間,已不見曾經的玉佩,那塊陪伴他多年的玉石,已於二十年前,同他的身體一起,化為灰燼。

  他也許久不曾哭過了,這會兒哭了許久,見林望之一直陪著自己,雖有些不好意思,卻終歸心間歡喜。

  他也終於能靜下來,在心間對著這片荷塘說,姐姐,我遇到了很喜歡的人,很重要的人,你看,他就站在我旁邊,他同你一樣,無論我身在何地,所做何事,都願意陪我走下去,不曾捨棄。

  所以,姐姐,我很好,念宇也很好,我們都很好。

  滕羽以前覺得他要說的事情有很多,比如當時滕萍萍被林家帶走後,他心中的焦急,比如滕萍萍死在他懷裡的時候,他心中的憤恨,再比如渾渾噩噩再世為人後,他內心的茫然,卻到最後,只剩下一句平安。

  一切安好,勿需掛念。

  見完滕萍萍,滕羽覺得自己前世之願已了,也不跟其他人打招呼,拉著林望之就往外頭走,他如今心間滿滿的,便覺無論發生什麼都有勇氣去面對。

  這世上,原來就有諸多苦難傷痛,卻仍有許多歡喜善意,以為不能做到的,原來可以輕易做到,以為失去的,原來還能再得到,以為無法接納的,原來終於可以理解。

  滕羽不知林望之這回又要去向哪裡,只先到路邊的小攤上,買了一枚香囊,一條黃色髮帶,他一路眉開眼笑,連帶著擺攤的大嬸也笑起來,少收了他錢。

  那是一個黑底紅邊的香囊,圖案也簡單,大嬸問起來的時候,滕羽也只說是自己用的,只是滕羽買了香囊,卻不買香料,便同林望之走過青石板上的木頭小橋,接回一馬一雞,往荊宜走去。

  他們來的時候走的西門,走的時候,卻偏偏要繞遠走南門,只是南門同他們走過的任何城門皆不相同,這南門,竟是在排排屋舍之後,那那一間間屋子,也都是住了人的,每家門口都放了一些東西,有的是一碗飯,有的是一杯水,有的是一個饅頭,只有一家與別家不同,他的門前,系了根黃色髮帶。

  滕羽路過這家的時候,停了停,從敞開的屋門依稀可辯尋常人家的裝飾布置,然後屋裡傳來一陣雞飛蛋打之聲,一個人被灰頭土臉的轟了出來,跟著一個女子叉著腰追了出來喊道:“我讓你買些蘿蔔,你給我買來一筐蒜!蒜能當飯吃嗎!”

  倒在地上那人爬起來,氣急敗壞喊道:“那,我不是聽說在賤賣嗎!你平常不是說了要節儉!”聲音雖響,卻有些中氣不足。

  “那你跟我說說今天吃什麼!”女子抄起一顆大頭蒜就往男子身上砸,然後才看到站在門口看呆了的滕羽林望之,立馬挽了挽鬢角有些散亂出來的髮絲,端莊賢惠溫柔的扯出一個溫婉笑容:“二位,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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