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滕羽面色一變,看樣子,那屍魑竟是不斷在以活人的陽氣來復活滋長那具白骨,那女子又抬頭看向三人:“把你們的命留下來給我吧,他就能活過來啦,然後他就只是我的,只能等我。為什麼不願等我呢……”

  女子終於站起身來,姣好的面容此時看來陰狠的可怖,她伸出雙手,手指根根蒼白修長,她目光再次掃過滕羽三人,最後定格在忘虛身上:“你們的一切的,就都交給我吧。”

  滕羽暗道一聲糟糕,這屍魁要動手了。只是林望之似乎並沒有跑的意思,滕羽也只能繼續心急如焚的等著,做好動手的打算。

  女子指甲忽的暴漲,朝忘虛刺去,忘虛卻像是不為所動,又或者根本嚇呆了,直到那看來猶如鋼鐵的指甲將將要刺入忘虛的胸口,忘虛終於開口:“你所愛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呵呵,我所愛的人……就在那裡,你要不要過去看看他。”那堅硬細長的指甲忽的不見,女子一瞬之間已然欺身到忘虛身旁,側頭對他耳語,模樣柔情萬分。

  滕羽在一旁焦急,看和尚說的莫名其妙,卻也無可奈何,只盼是忘虛心中已有對策,只是他自個兒也知道,哪裡真的有好對策呢?

  “千年過去了,那你可還記得他的名字,可能描繪他的長相?”忘虛神色不變,即是天崩於前亦巍然不動,似在耳邊柔情低語的不過一瞬虛妄,那姣美的皮囊下,不曾裝著被負的痴情女子,也不曾裹著一顆嗜血殘忍的心。

  只是這沒來由的兩聲詰問,竟讓女子面色一變,退了半步,表情也從陰冷變得有些茫然。她看起來是想張口反駁的,但卻沒有說話。

  第20章 月虛(二)

  “之前的故事,我還聽說一個版本。”忘虛忽然身上金光大放,隱隱有佛號經文聲傳誦而出,忘虛本人掩在那片金光里,連聲音也讀上一層悲憫,“那花魁沒有等到心上人,便跑過去尋他,卻見書生倒在血泊里,原來妓院那頭早知他們要私奔,特來教訓,只是書生抵死不從,花魁趕到的時候,書生已經咽氣了。”

  那屍魁茫然中竟又露出十分慌亂的神情,施了粉黛的臉上憑空又白了幾分,忘虛繼續道,“她恨極,拿了刀子沖回去,拼了命的殺了老鴇,見人就砍,然後自盡於他們相約的井中……”女子臉上的表情已變成了痛苦,顫抖的唇間只問出一個“你”字,完全看不出她是在上一瞬打算磨牙飲血殘害人命的屍魁。

  千年過去了,名字相貌早已歸於塵土,唯有那個故事,一遍一遍,重複在心裡,似乎是支撐下去的全部動力,到最後,甚至,連自己的名姓也要丟棄了。然後故事重複了一千遍,回憶了一千遍,卻漸漸連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似乎腦子裡有無數個版本,卻終於不敢確定,那曾經發生過的,是這樣的故事。

  她確實不記得那人的音容相貌,只記得那個人的好,在月明星稀的傍晚,柔聲為她披一件長衫,或是在清晨微光里,俯身為她綰一隻髮簪,她甚至能說出那件長衫的顏色,那髮簪的紋路,這些回憶從未磨去痕跡,如亘古不變的月色,清晰的仿若昨日,而這些回憶,便也成了,她能守著的,全部。

  於是她也終於無論如何,只想換一個“他”回來,許多事她都已經忘記,關於他的卻愈發清晰,可她卻真的說不出那人的樣子來了,但如果真要她來形容,那一定會是這世上最好的面容。

  忘虛嘆道:“你若想見他,便入輪迴吧,他……也在等你。”

  滕羽看他身上經文流轉,不由提醒:“她已成魁,入不了輪迴了。”

  “阿彌陀佛。”和尚語氣中似帶了一絲寬慰,細聽之下,可辯溫和笑意,“那便用我這九世修行來換吧。”

  當金光裹住屍魁的時候,她沒有掙扎,呆愣愣的盯著忘虛,似是努力在想些什麼,臉上是血色的淚痕,似看不到自己的陰氣修為一寸寸溶解在那金光里,茫然詰問:“為什麼不願等我?”

  那過程該是痛苦的,因為待金光散盡,女子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去,可是女子沒有發出一聲哀叫,仍是牢牢只盯著忘虛,卻又像是看著另一個人,她終於步步後退坐倒在軟塌上,須臾間,似乎一切都未更改,她仍是坐在小樓上,在月色中等自己心上人的紅塵名妓,枯槁的臉上依稀是昔日的絕代風華,然後她抬頭,沖忘虛笑了笑:“這位公子,可能為奴家綰髮?”

  “好。”忘虛走過去,步履不穩,背也有些駝了下去,只是他很溫柔認真的,為女子梳著發,然後從懷裡顫抖著掏出一隻金步搖。

  那金步搖極美,以孔雀為雛形,顏色鮮艷奪目,墜下來的金線流蘇,一晃一動只間,如見孔雀開屏之景。

  忘虛小心翼翼的將金釵插入女子已花白乾枯的頭髮,聽女子沙啞的聲音傳來:“明日,還會見到你嗎?”

  “會的,只要你在。”

  “那……就好……”女子的頭終於垂了下去,不過片刻,紅顏枯骨,皮肉成灰,隱隱傳出兩個字:“我……等……”有什麼東西,從鏤空的骨架中落在了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只是隔在了牡丹花裙之下,不辨面目。

  絲毫不見對於眼前枯骨的懼意,忘虛在那頭上落下一吻:“忘了我罷。”然後,連那具白骨,也化為了飛灰,什麼都沒剩下。花裙墜落,那上面鮮艷的紅色迅速褪去,衣料也變得單薄發脆,那些千年前的東西,早該腐蝕成灰了。

  滕羽有些驚訝,有些不忍:“你不是說,她入輪迴,便能相見?”

  “想來,他是以九世修為,洗她業債,不入苦海,又以自身輪迴,換她輪迴吧……”林望之緊緊盯著忘虛,“佛門講究因果循環,善惡報應,一報還一報,果真公平。”

  “林施主果然是明白人。”和尚的聲音一瞬間蒼老了許多,如同一個頭髮斑白的老者,“只是二位可否留貧僧一人,與她獨處片刻?”

  “自然。”林望之毫不猶豫的拉開房門,拉著滕羽合掩上這褪了色的木門,耳邊是和尚低沉的喃喃自語:“如此失去,方為得到,甚好甚好。”林望之關門的動作便停了一瞬,但也僅僅只有一瞬。

  說是獨處片刻,可滕羽和林望之都知曉,這扇門關上後,他們怕是再也不會見到,一個叫做忘虛的僧人了。

  滕羽本以為會有場惡戰,卻沒料到會是這般收場。他拉著林望之回握的手,又望向門邊掛著的木牌,只是上面痕跡斑斑,已再辨不出本來的字跡。

  滕羽心間感嘆,只是拉著林望之的手又緊了幾分,想著剛剛才經歷過那麼一番驚世虐戀,怎麼著也不該是心情愉悅的,可嘴角仍是忍不住的翹起來。

  第21章 林家酒廠(二)

  兩人出來沒走幾步,便到了中庭,屍魁死後,這房屋也終於現出本來的面貌,以中庭向外延展出八條廊道,滕羽他們現在,就在其中一條與中庭的交界處,卻見前方一條廊道里忽然閃出一個身影,借著月光細細一看下,竟是林念宇!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