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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是。」那個人謙卑地說。

  「但仍然可以使用藥草,非常精通,」商隊主人說:「而且據說他是來這裡尋找一個朋友的。」

  「你要找誰?」接應者問,也許是個伊爾摩特的牧師,每年都有無法繼續忍受苦痛折磨的追隨者離開伊爾摩特的隊伍,不過弒親顯然就別有意味了。

  「克瑞瑪爾。」亞戴爾說:「如果我沒有記錯,他的父親統治著整個格瑞納達。」

  第471章 各方【2】

  「我真是不太願意在這裡看到你。」異界的靈魂說。

  「每個地方都有邪惡與黑暗,格瑞納達只是多一點而已。」如果是那個還在父親和導師的羽翼下平靜度日的年輕牧師,當然不可能產生這樣的想法,但站在這裡的是經過了無數折磨與艱難的亞戴爾。他曾經在一夜之間失去了父親和兄長,又在同一天裡被自己的另一個兄長誣陷為弒殺親人的兇手,又因為本身的失職而被奪去了追隨羅薩達的資格,他被烙印,被流放,而命運似乎還覺得自己不夠殘忍似的——他的同伴與導師被狼群無情地吞噬,他離開了精靈的庇護後四處流浪,幾乎沒有一個地方願意接納他,因為他的面孔上標記著他的罪名,即便是那些連一個字母也看不懂的村民,也會因為那些醜陋的傷疤而驅趕他——最後他來到了雷霆堡,雷霆堡荒瘠寒冷,但也許正是因為它的條件是那樣的惡劣,那裡的人們反而有著在其他地方所看不到的寬容,亞戴爾那時無法以祈禱或其他方式來獲得羅薩達的回應,但他在導師那裡學來的知識能夠讓他辨認出每一種沉寂在荒野中的草藥,他不但會採集它們,還會培育它們,人類不相信他他也可以給受傷的鳥獸們治療,還有那些被人唾棄的罪犯。誰都知道他們被送到雷霆堡就是為了他們身上僅存的最後一點價值,即便受了傷,他們也無法得到治療,亞戴爾的草藥從而挽救了不止一條生命。接下來,就是這些罪犯們的看守,士兵,普通的手工藝者……在雷霆堡遇到克瑞瑪爾的時候,亞戴爾已經是雷霆堡毋庸置疑的一部分了。

  這讓他在雷霆堡的人們遇到劫難的時候無法袖手旁觀,他領導起那些茫然而悲哀的人們,把他們帶出了那片似乎可以帶走所有生機的荒野,但也許正是因為如此,雷霆堡真正的主人,曾經的領主伯德溫從不曾對自己抱有信任與善意,這個,亞戴爾可以理解,不管怎麼說,這些都是他的子民——除了這個,伯德溫可能還有些自卑,他在雷霆堡的時候,簡單的一份文書,就能讓雷霆堡的人們放棄他們的家遠走他方,沒有一絲質疑與猶豫,他是那樣地崇高過,受到無比深重的信任與尊重,但在這裡,他連收留子民的領地都是從朋友那裡商借的,即便是一粒沙子,他也沒有任意揮霍與處理的權利。這讓他沮喪,毫無疑問,可以想像,當他發現雷霆堡那些忠誠與愛戴著自己的人因為這個而被放逐,追殺,自己卻無能為力,只能讓他們靠著一個被羅薩達厭棄的牧師掙扎求存的時候,他又會多麼地憤怒於自己的無能為力……

  所以亞戴爾在踏上龍火列島的第一天就交出了手中所有的權利,反正他對權利也並不怎麼熱衷,說真的,如果白塔沒有發生過那些可怕的事情,他可能早就成為了一個平庸而溫和的羅薩達牧師了吧,就像那些成年的同僚那樣,如同採摘花朵那樣收集著少女的傾慕,享受青春與愛戀,在羅薩達的榮光下平和地過完自己的一生。

  不,也有可能,他會在另一種情況中死去,即便沒有德蒙,沒有安芮,作為與精靈的灰嶺緊緊連接著的樞紐,白塔仍然不可能逃過「細網」公會的觸鬚,而他們所能做的就是將這些骯髒的老鼠驅趕出去,無論是作為白塔的羅薩達聖所中的一員還是作為執政官的么子,白塔居民的一員,他都會這麼做的。

  只是……想到這兒亞戴爾忍不住嘆息了一聲,他是個牧師,當然知道被自己追隨的神祗拋棄是件多麼讓人痛苦的事情——他在流亡的途中,以及在雷霆堡的變故中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時並沒有想到贖罪,請原諒他的卑微,但亞戴爾從來不認為他的罪行是可以被贖清的,即便他已經得到了晨光之神的認可——但這些事情,年少無知的亞戴爾不明白,難道經過了那麼多,見到了那麼多,也聽到了那麼多的亞戴爾還能不明白嗎?他們對同僚的疏忽與放縱令得羅薩達的光芒籠罩上了一層難以磨滅的灰暗塵土;而他握著的利劍也確實刺入了兄長的胸膛,難道這些罪過能夠用「不得已」或是「被欺騙」來抵消嗎,如果是這樣,那些徘徊在哀悼荒原上的靈魂可以因為這兩個原因而回到他們在凡世的身體裡來嗎?如果可以,亞戴爾可以承受所有以這兩種理由犯下的罪行一萬年或是永遠。

  但他的神祗羅薩達就如同他所掌管的晨光那樣明晰而溫柔,他寬恕了亞戴爾,允許這個年輕的牧師再一次呼喚他的聖名,亞戴爾必須承認自己為此而感到欣喜,他竭誠想要為自己的神祗再做些什麼,羅薩達的神殿與聖所能夠在似乎遺忘了眾神也被眾神遺忘的龍火列島矗立起來,就像那位自白塔而來的主任牧師所說的,他確實有著一份不可忽略的功績。但亞戴爾沒有想到的是,那座白色的聖所會如同利箭那樣刺痛伯德溫的眼睛和心,這還是騎士修和他提起的,騎士修為了伯德溫的頑固而頭痛不已——伯德溫同樣是被他所信奉的神祗所懲罰與放棄的,但如果說,之前他還能用贖罪之途必然漫長而艱辛的認知來麻痹自己,那麼在他看來身負重罪的亞戴爾居然如此之快地重新得以披上白袍簡直就是毀滅了他僅存的理智——他瘋狂地想要獲得泰爾的寬恕,為了這個他幾乎可以說是不擇手段,他索取的東西越來越多,不但是從他的朋友凱瑞本那裡,還從王女李奧娜那裡,從他的下屬與子民那裡,他甚至毫無愧疚之心地挪用側島的稅金,強迫商人送上更多的黑鐵與精鋼——他們或許要感謝李奧娜,如果不是這個性情剛強的王女將自己的愛人與臣子重重地打醒,他或許還會擱置遏制「菸草」的研究計劃,將這一部分施法者與醫師轉移到他的軍隊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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