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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這樣,他們又能從哪裡得到黑鐵呢,族裡的梭鏢被很愛惜地使用著,但海水的腐蝕還是讓它們很快變脆,生鏽,斷裂,而石頭與鯨骨磨製的梭鏢甚至不能刺入大鯨的皮膚。

  「我們也許會很快遇到一隻大鯨的。」納努克說。

  阿拉提力特人是鮮少能夠被精靈們視為朋友的人類種族,謊言在他們之中幾乎不存在,如果是別的人類,佩蘭特還要擔心他們會陽奉陰違,有意去尋找大鯨,殺死它只為了換取那隻珍貴的黑鐵車廂,但阿拉提力特人不會:「答應我,不要執意去尋找和捕殺大鯨,給我們三天時間。」佩蘭特說:「如果我們找不到,我們就和你們一起去尋找大鯨。」

  納努克的臉上立即湧出了真摯而激動的笑容,「就這樣,」他用並不怎麼擅長的通用語說:「朋友,就這樣。」

  他向圍繞著鯨魚的族人看去,鯨魚已經被阿拉提力特人迅速地分解一空,只留下了一個白森森的,帶著血跡的頭骨,這塊骨頭幾乎沒有什麼用,還有的就是鯨魚的魚鰭,他的第二個兒子正跪在一條鯨魚肉的旁邊,亟不可待地割下一塊肉,放進嘴裡,而他的長子在叫喊著什麼,納努克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自己的小女兒正站在那些人類前面,對他們分到的那塊肉垂涎欲滴。

  「她想要什麼?」李奧娜問,身為一個女性,她對孩子要比其他人更敏感,也更溫柔:「你想要什麼?」她問那個孩子,「是想要蜜糖嗎?」

  她用牙齒咬下手套,將手指伸進次元袋裡,她記得自己還有著一點椴樹糖。

  「別給她。」盜賊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給她鯨魚肉就可以了。」

  「她只是一個孩子。」李奧娜說:「只是一點點糖。」

  「看看周圍。」葛蘭說。

  王女茫然地看了看周圍,她什麼也沒看到,除了那些阿拉提力特人:「他們的信仰不允許他們的生命里出現蜜糖?」但她拿出蜜糖的時候,並沒有人來阻止,除了葛蘭。

  「這裡是人類活動範圍的最北邊,」盜賊說:「我們只是經過這裡一次,或者兩次的來客,也許終此一生,我們再也不會來到這裡——這裡是那麼的荒涼,又是那麼的貧瘠,看看這些人,從他們這裡你能看到其他地方的紡織品與日用品嗎?他們吃生的魚肉,海豹肉和鯨魚肉,器皿都是石頭的,住在冰雪磚塊的房屋裡,大概幾十年才會有一支商隊來到這裡吧——還是因為迷路了。」他從王女手中取出蜜糖:「她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什麼叫做甜——在你送出這塊蜜糖之前,但這塊蜜糖,無論她多麼珍惜,都會被吃完的,那麼接下來的歲月呢?你要她一直回憶著蜜糖的甜味而悲哀而遺憾地活著嗎?」

  「給她一塊鯨魚肉吧。」盜賊說:「這才是饋贈,而不是折磨。」

  「那個……」兩人同時轉過頭去。

  「那個,」黑髮的施法者,異界的靈魂舉手說:「但如果今天沒有這塊蜜糖,她不就永遠不會知道蜜糖的滋味了嗎?不知道甜是什麼,對一個孩子來說是可真是太悲哀了,」他向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是啊,美好的東西都是會消失的,會離開的,會變化的,早晨第一縷拂過脊背的微風,焦香的炸面圈,毛茸茸的小狗,玫瑰的顏色……對啦,它們都是短暫而且無法永遠保留的,但我們就該死的非得這樣懦弱地拒絕所有的一切嗎?難道這不是更為可悲嗎?因為你連「後悔」和「思念」的機會都不會有,只剩下……嗯……怎麼說呢……一片空白,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沒有意義,沒有價值,沒有過去,也沒有將來。」

  「這才是最可怕的呢。葛蘭。」

  第352章 夜襲

  不但是納努克的小女兒,就連納努克也從來沒有嘗到過蜜糖的滋味,精靈的壽命太長了,而阿拉提力特人的部落總是四處遷徙。但他聽說過蜜糖,那是一種十分昂貴而且罕見的食物,當他也拿到了一塊椴樹糖後,這個已經即將有了第三代的成年男性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又舔了舔,他的神色最初是驚訝的,這是種陌生的味道,但又是那麼的美妙,隨即他就痛快地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將蜜糖迅速地在小女兒的舌頭上抹了抹,然後傳給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在嘗到了那個味道後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將蜜糖遞到那個正在孕育長子血脈的年輕女性面前,緊接著是納努克的長子,次子,么子以及其他的阿拉提力特人。他們喜笑顏開,無論男女老幼,可以說是用一種虔誠而認真的態度來輪流品嘗那塊還不足掌心大的蜜糖,就連嬰兒,也有母親與他/她分享手指上的碎末或是甜潤的唾液。

  李奧娜這裡當然不止這麼一塊蜜糖,就連精靈也攜帶著雪蜜,但這是阿拉提力特人商討後用一塊雪熊皮與王女換取的,雖然王女起初只是因為喜歡這個胖乎乎的小女孩才拿出蜜糖來的——但在阿拉提力特人的認知中,只有衰老和殘疾的人才需要他人無償的饋贈,隨意的贈予對於成年的阿拉提力特人來說是羞辱,對於孩子來說簡直就是一個詛咒了——如果王女依照葛蘭的話,只是給了納努克的小女兒一塊鯨魚肉的話,那麼她的父親可以用其他的東西來交換,但既然這是一塊蜜糖,用來交換的物品價值當然也就有了很大的提高。

  唯一不曾參與其中的人只有部落的薩滿,他拒絕的原因是因為他太老了,就連海水的咸澀味都嘗不出,當然也嘗不出蜜糖的滋味,沒有誰能比在貧瘠而荒涼的極北之地艱難生存的阿拉提力特人更憎恨「虛耗」這兩個字了,他們的薩滿也不例外。但當他看見那些年輕人,那些孩子為了蜜糖的滋味而展露笑容的時候,堆疊著層層累累的,如同老舊捲軸的皮膚的面孔上同樣露出了愜意而溫暖的神情,就像是他的嘴裡正含著一塊最純正,最柔軟的蜜糖,而這塊蜜糖不但滲入了他的喉嚨,更是滲入了他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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