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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坐在一把椅子上,閉著眼睛,穿著一件寬鬆的亞麻長袍,皮膚有些蒼白——他不是被單純地活活餓死的,所以並未如同那些站籠的犧牲品那樣皮包骨頭,他是被劇烈的疼痛與憎恨折磨而死的,列夫的夫人仍舊記得自己是如何在外城牆的腳下,混雜在那些骯髒低賤的人群中,回應著自己孩子的一聲聲呼喊、嘶吼與哭泣的,她幾乎都忘記了白晝與黑夜,如果不是有著忠誠的侍女,可能她也已經隨著自己的孩子一同去死了——那位領主並未將事情做到絕對,在孩子死去後,站籠就被放了下來,屍體被士兵丟出城垛,她撲上去抱住了孩子的屍體,諸神在上,他是那麼的冷,那麼的瘦小,那麼的孱弱——她幾乎可以把他塞進自己的胸膛,用自己的熱血與內臟讓他再一次活過來。

  在那個時候,她比任何人都要憎恨自己的丈夫。

  一年後,列夫重新出現在她的面前時,她滿心考量的就是要把他打發走,然後召喚來牧師和聖騎士將這個邪惡的死靈法師處以極刑,但列夫讓她聽到了兒子的聲音,還能讓她觸摸到他的靈魂。

  如果列夫死了,那麼她的兒子同樣再也無法獲得復生的機會,他的靈魂將在哀悼荒原上永遠地流浪,直到被魔鬼與惡魔捕捉。

  對於兒子的愛讓她妥協了。

  第321章 石像鬼

  不過列夫之所以能夠讓他的妻子為他不計後果地抽取整個領地的血液,當然還是有著更為有力的籌碼的。譬如說,他告訴妻子,他正在創造一個偉大的法術,整個法術幾乎能夠將人類的生命延長到如同神祗一般久遠,如果他成功了,他的妻子將會是除了他以外第一個受益者,接下來就是他們的孩子——是的,他們的獨生子已經死去了,但他能夠令得孩子從哀悼荒原重新回到他母親的懷抱里。

  為了讓妻子相信他的每一句話,列夫對他的妻子堪稱寬容,甚至允許她提問,並詳細地解釋給她聽。列夫的妻子只是一個男爵的女兒,她幼時居住的城堡里並沒有常駐法師,只有一個羅薩達的牧師。但這位牧師並不是那種十分強大的白袍,他的主要工作是在有人受傷的時候為他們治療以及教導城堡里的小主人們閱讀與寫字,她也只在宴會時偶爾聽過那麼一兩句有關於施法者的事情,對法師們的感覺就是又神秘又誘人,她在得知自己將會與一個施法者締結婚約的時候極其樂意——婚後她與列夫也確實有過那麼一段甜蜜美好的溫馨時光,列夫還曾經施放一些戲法給她看,他們的孩子也是在那個時候種下種子的——她不知道從何時起列夫就變得冷漠而疏遠了,他陌生的就像是另一個人,一個讓這個天真的女孩變得神經質、抑鬱寡歡與善妒刻薄的混帳傢伙,再然後就是他組建起了他的軍隊,雖然列夫夫人一再堅持說自己的丈夫並非那些災難的罪魁禍首,但她的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肯定的。

  那些人沒有看到過,但她看到過,那些披裹著黑色斗篷的人,在厚重的織物下露出的是腐爛到幾可見骨的四肢與手腳,他們並不是人,他們的領地根本無從招募如此之多的傭兵,更別說是騎士,這些都是列夫的祖輩,以及一些跟隨著他們征戰而後有幸埋葬在陵墓周圍的士兵與騎士。他們確實驍勇善戰,又不會畏懼死亡且不需要食物與藥水,他們也不會有常人都會有的憐憫之心,即便是嬰兒,也同樣只會喪命在他們的刀劍之下。

  現在城堡里的騎士,不過是列夫為了遮掩他的亡者軍隊所僱傭的一群亡命之徒以及其後代罷了,他們會時時掀開斗篷奔馳在隊伍中央以及四周,在不死者們需要與生者交涉時偽裝成這支軍隊的首領與騎士,但實質上他們從未參與過任何一場戰鬥,只會如同禿鷲一般在後面撿拾被列夫丟棄的些許殘渣。在幾個克蘭沃的牧師察覺不對,即將追查上來的時候,列夫的不死者軍隊驟然崩潰,列夫召喚而來的崩塌山體深深地掩埋了白骨。作為生者的傭兵死去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則因為畏懼以及無處可去回到了這兒,但隨著時間流逝,這些人覺得那個死靈法師可能已經放棄了這裡,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尤其是他們的孩子,他們不認為這座荒廢的城堡中還有什麼值得敬畏的東西,他們變得傲慢無禮,不但不願意尊重列夫夫人,還時常拿她和她的兒子開玩笑。

  列夫夫人也曾經因此憤怒地向列夫傾訴過,但灰袍卻表示出了相當的寬容,「讓他們去吧。」死靈法師說:「我們是必將站在最高處的人,到那時你會發覺他們是如此的渺小,小到你幾乎看不見也記不得。」

  「我想我會記得的。」夫人記得當時自己是這麼回答的,她確定等列夫成功之後,她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這些狂妄的下賤之人投入墓穴——在他們還活著的時候。也許是因為他們的冒犯,但更多的,她很清楚,是因為他們是那麼的年輕又是那麼的健康,甚至能夠讓侍女們動心,肥貓是最後一個有身孕的,但可不是第一個,不過這些卑微的侍女們都已經成為了陵墓中的一部分——她憎恨他們,從能夠擁有一個健康的,存活的孩子的侍女,到令她們有孕的所謂騎士後裔,她的兒子如果還活著,肯定要比他們更為耀眼與強壯,他是身份高貴的爵士,從一開始這些人只配匍匐在他的腳下為他竭盡忠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拿著他的悲慘故事當做調情的配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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