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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個黃昏與小半個夜晚他都在忙於周旋與買賣,血紅酒與朗姆酒在黑黝油亮的桌子上推來推去,桌面上確實有佐酒的小餐點,但都是些紅喉港的特色食物——海星、海參、水母還有一種很小的尖頭螺,根本吃不出什麼味兒,除了大小與肉質可以說是毫無區別,都有著那麼一股子令人作嘔的腥臭味——如果能讓葛蘭找到第一個想得出把這些東西拿來吃的傢伙他準會一刀子一刀子地捅死他。顏色艷麗的海星被成盤地蒸熟端上來,翻開外皮就能看到又像是凝固的膿皰又像是贅生物的暗綠色的東西,當然,你可以把它叫做海星肉,當地的人把它撒上鹽,澆上烈酒來吃,而葛蘭嘗過第一隻就差點把它以及胃裡所有的東西貢獻給了旅店的地板。

  為了逃開海星他吃了水母,據說是水母的皮然後經過醃製而炮製出來的,對了,某個經過紅喉港的法師給了它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海月亮,但對葛蘭來說,無論是海太陽還是海月亮又或者是海星星都無法改變這種東西就像是一塊無味無色牛皮的最終結果。直到現在他還覺得胃裡沉甸甸的。

  既然已經有了前面兩樣,又怎麼能少掉海參呢,說實話,這種東西看上去就像是一隻褐色的大蛆蟲,吃起來也一樣,它還被整條地放在湯里,豎著它的尖刺。

  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下是誰先把這些東西放上了桌子,一個同行告訴他這些原本都是奴隸的食物,直到某個領主覺得即便給它們吃這些也太浪費了。

  「吃慣了還是不錯的。」那個人說。一邊呼里呼嚕地喝著他的海參湯。

  凱瑞本交給葛蘭的皮囊里不但有著上百枚金幣,還有著十幾顆未經打磨的寶石——這種石頭在混亂地帶也是可以作為硬通貨使用的。旅店裡不是沒有好東西,最起碼的。新鮮魚肉、龍蝦、羊肉或是雞肉還是有的,問題是葛蘭並不準備讓自己變得太過顯眼,請人喝上一杯廉價的麥酒或是朗姆酒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如果你願意在食物上花費太多那麼你想要其他什麼東西的時候也得拿出兩倍或是三倍的代價來。

  「但你的主人似乎不是個那麼吝嗇的人。」那個人說,他是紅喉港的一個盜賊,沒有工會,在龍火列島這種情況很常見,領主不允許有任何人掌握著超越自己的權柄,牧師與盜賊於他們而言都是想要謀奪列島的一丘之貉。

  「你也說了那是我主人。」葛蘭喝了一口朗姆酒,借著烈酒的味兒將海星肉的腥臭沖淡——他沒說自己與施法者是同伴關係,這只會帶來多餘的警惕,只說自己被他僱傭。

  「但這些東西——有些只有施法者才會需要……這是你主人要的吧?」

  「問題是我不想白干。」

  「你可以把價錢抬高些。」

  「你是說讓我對一個施法者說謊?」

  「不是一樣從裡面弄錢?」

  「不,不一樣,一隻狗只想吃塊骨頭的時候你當然不會介意,如果它想要吃你湯里的肉呢?」

  「這個價錢我們弄不到你要的東西。」

  「紅喉港並不止這一家旅店或是酒館對嗎?」

  「別太得寸進尺。」

  「你覺得……」

  人們突然的喧譁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葛蘭從諸多身體的縫隙間瞟了一眼,一個女人,或者說,一個女性奴隸正被拖入旅店的前廳,很明顯,今天這兒又能開賭局了。

  葛蘭將自己的匕首放在桌面上——不是那柄精金匕首,而是從考伯特的船員之一那兒弄來的,精鋼質地,鯊魚皮的鞘。他將匕首拔出一點,匕首的刃上閃爍著淺淡的光芒,這是他請克瑞瑪爾做的魔法效果。事實上這只是一個戲法,但如果只是用來警告或是欺騙的話這點就足夠了。

  「好吧……好吧。」那個人舉起雙手,沮喪不已地說,「真是活見鬼了,施法者們總是很慷慨的。」

  「我不是施法者。」葛蘭說。

  那個人起身離座,但他的酒杯還放在原處,杯子裡還有大約兩三盎司分量的朗姆酒,這表示他還是要回來的——在一個強壯的男性——他的手臂上紋著一枚下方交叉陳列著兩柄細彎刀的骷髏,表明他是海盜船上的一個重要人物。在女性奴隸乾癟的胸部上留下第十五道傷口的時候,那個人就回來了,他打開拎來的皮囊讓葛蘭看貨,裡面的東西十分駁雜,但成色確實不差——有些上面還帶著不祥的血跡。

  就像盜賊公會一樣,海盜船上也有法師,他們會留下自己需要的東西,其他的就拿出來換成金幣,還有一些施法者,往往會因為麻痹大意而被盜賊偷去次元袋或被刺客竊去性命。

  葛蘭飛速地點選了自己需要的東西。那張紙條上的內容已經被他牢牢地擠在了心裡,然後依照之前說好的價錢——雖然那個人一直在不甘不願地嘰嘰咕咕,但葛蘭並不是一個新手。他知道那個人就像他一樣滿意於這次交易,黑暗中的買賣並不像人們以為的那樣總是乾淨利索,某些時候他們比街頭小販更熱衷於討價還價,對金幣表現的一無所謂甚至會讓他們誤以為你將他們當做乞丐看待——他們會萬分惱火,而你永遠也不會想要知道像這樣一個小人物會給你帶來多少麻煩。

  盜賊離開他們的桌子時,那個人也站了起來,既是護送也是監視,他們需要經過的地方包括被人群簇擁著的前廳,銀幣與金幣投入木桶里的叮噹聲不絕於耳。在那個人設法挪開一個酩酊大醉的半獸人時。葛蘭稍稍停了一下,他的視線落在那個女性奴隸身上。她渾身不著一物,沒有受到捆綁。但就算是刀子落在她身上她也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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