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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德溫愣住了。

  曾經的泰爾騎士發誓他從未想到過這個問題——因為一個能夠獲得泰爾眷顧的騎士,不是被領主青睞就是被國王看重,很少會落得需要靠著自己的力氣與雙手謀生的淒涼下場——一般來說,會有此需求的只會是普通騎士,他們經常會在比武大會或是戰爭中失去以他的土地與財產作為抵押換來的盔甲與馬,如果他們沒能從別人身上獲得一點補償的話,那麼迎接他的就只有一貧如洗的悲慘境地,他們必須從事另一種不需要盔甲和馬的職業來充填自己與家人空蕩蕩的腸胃,而他們最常選擇的就是去做一個鐵匠。

  鐵匠最重要的收入並不如我們所誤解的,來自於農夫的鋤頭與鍋子,很少有農夫買得起一柄鐵鋤,犁頭或是耙子,鐵鍋也只會在那些管事的爐灶上看見,貧民與奴隸可以使用石鍋或是陶罐。所以說,鐵匠最大的顧客不是別的,就是騎士與士兵——士兵的矛尖是鐵的,馬的四隻蹄子也要打上鐵掌。遑論騎士身上的鎖甲與鎧甲,頭盔當然也是必不可少的,弩弓上的鐵質配件。箭頭呢?短劍呢?寬劍呢?哪怕是騎士們用來進餐的匕首,也需要用最好的鐵來打造。而又有哪一個鐵匠能夠比得上做過騎士的某人更為懂得他們的心意和需求呢?薄一點,厚一點,關節如何處理,鉚釘與邊緣的距離要留多少最合適?劍的長度與使用者手臂與身高的關係?斬刻的花紋要深至一毫還是二毫才能經得起長時間的磨損又不至於影響到甲冑的牢固程度?

  有人說一個好的騎士未必能成為一個好的鐵匠,一個鐵匠必將是一個好的騎士,這句話有點誇張,但伯德溫知道,一些老鐵匠對武器與盔甲的了解確實超過了許多騎士扈從與一些看重名頭勝過實質的騎士。

  伯德溫的朋友中就有一個英勇善戰的好人。被百年難得一遇的嚴寒奪取了六隻腳趾與三根手指後不得不退出軍隊——他有一片小如紐扣的封地,但因為他不願意離開雷霆堡而託管給了別人,他在雷霆堡娶了妻子,生了孩子,然後開了一個鐵匠鋪,尤其擅長打造寬劍與三棱箭頭……伯德溫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還是已經死在了那個充滿了惡臭與貪婪的隧洞裡。

  沒人知道是誰發出了第一聲輕笑,但凱瑞本緊跟著笑了,然後是梅蜜,再來是伯德溫自己。他一邊笑著一邊將被火焰烘烤乾了的樹枝投入火堆,最後是盜賊葛蘭,他抱著手臂。盤著膝蓋,那是個嘴角扭曲後產生的笑容,有點讓人不適,但確實是個笑容沒錯。

  這可真是有點尷尬,尤其對伯德溫而言,但這並沒什麼不好的,至少它暫時地驅走了那些無法言喻的悲哀、沉鬱或說對不可測的未來產生的恐懼。

  他們在魔馬的幫助下遠遠地將諾曼的王都與追兵拋在身後——大約奔出約有三百里的地方,凱瑞本示意他們停下,而克瑞瑪爾撕開捲軸。施放了一個傳送法術,將他們隨機傳送到一百里以內的任何地方。很幸運地,他們沒被傳往王都的方向。而是落在了一片人跡罕至的山谷中,然後他們再繼續依照凱瑞本的指示駕馭魔馬一路奔馳,直到蘊藏在黑曜石雕像中的魔力被消耗殆盡——因為有著能夠查找傳送方位的法術,這種行進方式看似繁瑣無用卻是最為安全穩妥。

  最後他們來到一條小溪邊,小溪的盡頭是一座村莊,像伯德溫、梅蜜與葛蘭現在的樣子都不怎麼適合突然出現在那兒,眾人一致決定在這座小小的樹林中整休一番再做安排。

  「我們可以進村莊嗎?」梅蜜不安地問,抓緊了斗篷——精靈遊俠從次元袋裡找出的一條,精靈的斗篷在美觀與強韌上都是無可挑剔的,就是不怎麼保暖——精靈們能夠敏銳地捕捉到一片羽毛或是一滴水珠帶來的溫暖與寒意,但他們同樣能夠抵禦灼熱的炎陽與鋒銳的寒流,所以對這方面的要求就不是那麼高,這條斗篷給梅蜜的安慰要比它的實用價值更高些。

  「不會那麼快。」遊俠說,作為一個蘇綸的信徒,一個善良而強有力的遊俠,凱瑞本曾經接到過許多份懸賞文書,「懸賞文書首先會被交到領主和執政官的手裡,他們會派遣傳令官向他們的騎士通報這個消息,之後騎士或是管事會騎著馬,或是騾子一個村莊一個村莊的跑——向村民中宣讀文書中的內容,這個過程最起碼也要十天或更久。」

  「懸賞文書里會有誰?」葛蘭問,他的眼睛在火光中閃著不可捉摸的光芒。

  「如果沒有你,」梅蜜不假思索地說:「你就會獨自一個人逃走了對不對?」

  盜賊打了她一耳光。

  伯德溫站了起來,而凱瑞本不悅地將手放在了他的「星光」與「銀冠」上,正在轉動烤魚的克瑞瑪爾嚇了一跳,魚掉進了火堆,濺起一片赤紅的火星。

  「別太緊張,」葛蘭說,他輕蔑地微笑著,如同蛇盯著困守巢穴的鳥兒那樣注視著梅蜜,「我對她沒什麼惡意,」他說:「相反地,我救過她,在你們之前——我打你。」他對梅蜜說:「只是為了提醒你,你並不聰明,所以別玩只有聰明人才能玩的小把戲——你盡可以用你的腦袋和別的去向……他。」他瞥了一眼伯德溫,「或是他們獻媚。但別想利用我,我是個盜賊公會分會的首領,我想要殺死你誰也阻止不了,又或者你以為他們之中的一個願意永遠地守護著一個弗羅的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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