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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黃昏,李彌兵團部所在地青龍集被突破。

  入夜之後,戰鬥進入僵持狀態。

  一縱攻擊到距陳官莊不遠的河堤附近時,三師多次強攻,仍然無法突破敵人的防線,而河堤拿不下來,就無法進一步割裂邱清泉與李彌兩兵團間的聯繫。三師調整了部署,投入了預備隊,經過與守軍的反覆爭奪,終於有一個營突上河堤,占領了一段長約兩百米的堤埂。但是,立足未穩,國民黨守軍便發動了反擊,雙方在河堤上開始殘酷的白刃戰。肉搏之中,國民黨軍的飛機瘋狂轟炸,然後,淡黃色的煙幕又升起來了。堅持在河堤上的解放軍官兵用濕手巾掩著口鼻,戰至最後全營只剩下十幾名官兵,但這兩百米長的堤埂依舊在手。

  十一縱的譚連長奉命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摸上去,在當面敵人的後腰部占領一塊陣地,以便在主力再次發動攻擊的時候,切斷國民黨守軍的退路。譚連長在夜色中找了很久,才發現敵人的兩個據點之間,有一條“抗日溝”——抗戰期間當地軍民挖的交通壕——他決定從這裡摸上去。譚連長剛進了“抗日溝”,就被國民黨守軍發現了,大約有一個排的兵力撲了上來。一排副排長王斌帶領二班頂上去,幾支湯姆槍猛烈射擊,把守軍壓在地上動彈不得。譚連長命令在敵人的眼皮底下開始挖交通壕,凍土很硬,鐵杴錚錚作響,官兵們大汗淋漓。譚連長在阻擊的二班和挖交通壕的官兵之間來回跑,一邊跑一邊喊:“既然上來了,咱們就不退了!死也死在這裡!”

  第十四章 淮海戰役:勇敢地向前進(25)

  在譚連長的南面,一支突擊隊已經打到敵人的陣地前,官兵們占據著交通壕的兩端,一面阻擊守軍的反擊,一面清掃交通壕里的殘敵。兩端帶頭的副班長都對身後的戰士們表了決心:“負傷了也要完成任務!”但是,向交通壕里摸索的時候險象環生。副班長黃髮禮突然被兩個敵人抱住,黃髮禮喊:“是自己人!”趁敵人猶豫的一瞬間他開了槍。前面,交通壕里擠著幾十個敵人,一個戴著皮帽子的軍官衝過來把黃髮禮的槍抓住了。黃髮禮說:“別誤會!我是一營三連的!”皮帽子問:“剛才誰打的槍?”黃髮禮說:“不知道,可能是後面!”手電筒照了過來,皮帽子看見黃髮禮一身國民黨軍軍裝,放心了——黃髮禮,一個小個子戰士,一個多月前他還是黃維兵團里的士兵,在運河附近被俘虜後沒幾天,他就參加解放軍投入了包圍杜聿明集團的戰鬥,雖然身上的軍裝還沒來得及換,但是他說“自己的立場早就換了”。趁敵人鬆懈下來,黃髮禮突然一個信號,後面的戰友一起衝過來,數支衝鋒鎗猛烈掃射,交通壕里頓時亂成一片,然後就是寂靜,敵人的屍體把交通壕塞滿了。“去向連長報告”,黃髮禮說,“我們占領了這段交通壕,等天亮了,就讓主力從這裡衝進去!”

  李彌跑進邱清泉兵團的防地,第九軍也放棄陣地向陳官莊防線跑了過來。邱清泉和李彌的部隊擁擠在一起,引起了巨大的矛盾。杜聿明規定,突圍的時候,兩個兵團輪流當前鋒,先由邱清泉兵團發動攻擊,李彌的部隊擔任掩護;然後,李彌兵團越過邱清泉的部隊繼續攻擊——“更替躍進,突出重圍”。

  邱清泉在指揮部里把第十二軍一一二師師長於一凡罵了一頓,說他的三三六團在郭營被殲滅,三三五團在左砦投降,而這兩個團的損失影響了整個戰局。於一凡抗辯說:“我是一個師,卻擔負著一個軍的防禦正面,在冰天雪地彈盡糧絕的情況下,誰能維持下去?”邱清泉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向於師長下達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命令:“你坐飛機回南京去暫時休息一下,我給總統打電報!”於一凡頓時愣住了——誰不想趕快想脫離戰場?但是,此時此刻,這一奢望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於是他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邱清泉,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怎麼真實:是不是邱司令官的腦子出了什麼問題?

  邱清泉已經沒有了平日不可一世的狂妄,他被眼前國民黨軍“一瀉千里的崩潰”弄得驚恐萬狀,“終日呆坐在敵我態勢圖前垂頭喪氣”,不斷地自言自語道:“真正崩潰了!真正崩潰了!”七日晚上,參謀長李漢萍發現邱清泉喝得酩酊大醉,蒙著頭睡在床上什麼也不聞不問——“我恐怕當晚崩潰,向他請示辦法。他怒氣衝天地說:‘讓他崩潰好了!’”

  八日,美國記者西默?托平還沒有完全走出戰場。身後的炮聲似乎減弱了,他問身邊的護送他的解放軍戰士:“炮火已經停止,徐州守軍是否已經完蛋?”

  “是的”,解放軍戰士肯定地回答,“杜聿明就快完蛋了。”

  西默?托平在一個村莊裡與解放軍官兵一起享用了一頓豬肉和米飯——“寂靜的黑夜似乎都變得鮮活起來,到處都能聽到士兵情緒高昂的歌聲。每一位共產黨戰士看來都粗略地了解淮海戰役的總戰略以及來年夏季將在長江上展開的下一步行動……我凝視著夜色,豁然覺得明智起來。我明白我們錯過了作出重大抉擇的岔路口,毛澤東走的是他的革命道路,而我的國人走的卻是完全不同的另一條路。我現在意識到,美國人與共產黨人自由交往的時刻已不復存在。在延安,不再會有友好的宴會和氣氛和諧的意識形態方面的爭辯。毛澤東正致力於他的革命事業,任何外國人——無論是美國人還是俄國人,都無法左右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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