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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逸面色平靜地問:“那個人是誰?”

  衛奚頓了頓,沒想到她既沒有問非夢也沒有問王皓,獨獨關注了另一方面,許久才語帶乾澀地回:“他死了。”

  她猶豫了一下,斟酌著措辭,柔聲問:“你在世上……還有親人嗎?”

  “沒。”

  柳逸凝望衛奚半晌,原來那位趙公子本身已經去世,所以神兵閣主才會改而器重他?沒有子嗣可繼承之後才看重繼子,而他們確實沒有血緣關係的。

  無親人牽絆,劍術高超,悟性極佳,自一出場便被禪空大師看重,心思縝密深藏不露——她忽然覺得,這分明是比她更要恰當的剿魔人選。

  然而他傷在了江竹刀下。

  他的受傷多半是因為不曾對江竹設防,畢竟此前,他可是叫了一聲江兄——因為那曾是她的好友。

  柳逸這般想著,心裡益發地愧疚,關切地問:“你傷勢如何?”

  衛奚微微搖著頭輕笑,或許他已經沒有親人了罷,但她在身旁關切地低語著,那麼到了黃泉路上,他也不會孤獨了。

  她忽然輕聲說:“讓我試試……”

  衛奚忽覺著背後一暖,一股溫和的力量緩緩傳來。

  他才徹底反應過來她在做什麼,她竟然是用剛練成的內力為他療傷——以逍遙遊可治癒一切內傷的特質,他自然明白,逍遙遊的精髓從來不是溫養內息,在某種意義上它比魔教的內力還霸道,其無情鋒芒,無可抵擋。

  因為逍遙遊的內息傳遞,是一旦傳承完成,就決定了上代傳人的沒落。

  “不必。”他連忙閃身避開,縱使那種內息對於他而言不啻於雪中送炭,如此地需要。

  柳逸的手掌懸停在半空中,微微蹙眉。

  衛奚忙解釋:“我的傷不重,並不威脅到性命,小逸不必擔心。關鍵是剿魔之戰,你不要損失功力,若有閃失,可是前功盡棄?”

  柳逸注視著面前少年,溫雅的面容上沒有一分多餘的情緒,仿佛從不為自己的事情擔心,但她實在覺得可惜。

  可非夢的事情——她更不能掉以輕心。

  她便只好垂下了手,忽而想到他所說那相伴一生之人,心裡忽然燃起了一點點類似於遺憾的東西,強忍住淚意,神情凝重地說:“那——結束後別再回絕了,雖然,我不知道是否還能相見。”

  離別的氣息瀰漫在空中,像秋日枯黃的葉,在不經意間已灑落成片。

  衛奚眨了眨眼,輕易地捕捉到少女眼底的惶惑不安,緩緩地伸出雙臂,輕輕地擁住少女。

  就像是在曾經的黑夜裡那樣,亦如他曾無數午夜夢回時的感覺,懷中是淡淡的溫暖與清香。

  他垂眸,俯身在她耳畔,堅定地說:“會相見的,相信我。”

  柳逸微微愣住,作為這被選中的人,或者乾脆說是一柄劍,她對生死本是看淡,畢竟,她最好的打算不過是與非夢同歸於盡而已。

  可少年清冷的聲音響在耳畔,溫暖的擁抱給人以勇氣。而他給予她的指點,也實在珍貴,那不僅僅是招式之上,更是在境界之上。

  既然有如此逍遙之劍,她當有一戰之力。

  柳逸輕聲說:“我信。”

  ——就像你相信我一樣。

  ☆、禪院:清虛

  第六十九章禪院:清虛

  暮色漸起,籠罩著這個景色清雅的庭院。

  極淡的色調,卻是精心的裝潢,千里外移植而來的名貴盆栽,精巧的紫檀茶壺,甚至連那一盞青燈,皆是出自名家之手。

  庭院中央。

  禪正穿著精製作工的□□,坐在金絲紋路的軟墊上參禪,對枯游派的待客之道很滿意。

  夜色寧靜,秋葉徐徐地落下。

  腳步聲也是徐徐的。

  禪正不需要抬頭,已知曉來人是誰,招呼道:“師兄,你來了。”

  “嗯。”禪空說罷,隨意地在旁邊坐下。

  禪正問:“在枯游住的可習慣?”

  “住在哪裡不習慣呢?天為被,地為席。”

  禪正轉過頭,瞥見禪空臀下枯黃色斑駁的葉,他卻真是席地而坐,絲毫不介意浸染涼意的秋,神情一如往常,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叫人看不透。

  禪正讚嘆:“師兄好氣魄,想必清虛經修為更進一層。”

  禪空雙手合十,念道:“清且虛者,天下歸一。”

  “天下歸一——”禪正長聲念著這句話,咀嚼其中含義,半晌道,“既然師兄有如此境界,不知清虛經比起逍遙遊與天毒又如何?”

  “逍遙遊,貧僧始終未見其面目,然而聽王掌門所言,其實是一門極為霸道的功夫,難以控制,這一點倒是和天毒有異曲同工之妙。”

  禪正霍然站起來,盯著禪空問道:“竟有這種說法?”

  “天毒是以鮮血為代價激發潛力,而逍遙遊的代價,卻是上一代傳人的功力。白日的傳人儀式,我觀察到很多枯游長老有反對的意見,便是為此緣由。奈何王皓一意孤行,認為逸俠能將逍遙遊發揮到更大功力,以對付非夢。”

  “那師兄如何看?”

  “她與非夢見過很多次,一直活下來,你不覺得奇怪?”

  禪空的語氣淡然,說出的話卻將禪正著實驚了一番。

  禪正思忖良久,道:“初未察覺,經師兄提醒,才覺其中內情不淺。”

  回憶起與柳逸的初會,那場刀劍交鋒之戰,他堂堂少林方丈,面對兩個毛頭少年的連手,竟是難以支撐,此時他注意到是少女驚人的天賦,卻忽略了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那就是——他們之間的關係。既然柳逸江竹相識,而非夢又很年輕,他們之間認識,倒不是不可能!

  “說是交戰之下一直存活,倒也可以說,刻意地放過。”禪空緩緩說道,不顧禪正探尋的目光,繼續道,“按照天毒的期限而言,非夢雖已是強弩之末,然而天毒仍是不可小覷,只是不知這一劫是否能度過了。”

  禪正目含期待地問:“師兄何不出手?”

  禪空搖了搖頭:“清虛之道,需要靜心,而此間,濁物甚多。”

  禪空反問:“既然師兄視金錢為糞土,那金銀與枯葉,豈非相差無幾?”

  禪空仍是搖頭:“執念、仇恨……放下會輕鬆很多。”

  禪正忽地輕輕地笑了一聲,語帶譏誚:“呵,放下!若你真的是慈悲心懷,犧牲一個弟子,江湖就安寧了。”

  禪空一時語塞。

  禪正緩緩道來:“他若真的得你真傳,想必悔過之心尚在,不會反抗。”

  “我佛慈悲,豈能如此屈從於惡?”禪空雖在反問,可話里堅定的語氣竟不知不覺地減弱了些。

  “若復仇為惡——”禪正不以為意地道,“則我亦然。如今我集結正道,聯合枯游,剿滅魔教勢力,難道為江湖道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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