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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奚緩聲說道:“如今少年英才之中,若論劍術大成者,洛陽一脈鮮少後繼之人,江南一脈,倒是慕容獨秀。”

  “他……”柳逸緩緩地放下手中棋子,不由想起當日與白三錢對弈的那一局——彼時非夢之亂方起,她心境澄明,只想手刃仇敵,而懷疑與猜忌已根植於旁人之心……她不由搖了搖頭,“不提也罷。”

  衛奚思忖半晌,說:“只是……若逸俠這般標準,在同齡人中,便更少了。”

  柳逸隨意地緩緩落下一顆棋子,只道:“然而相伴一生,年紀相差太多卻又不好。”

  衛奚附和地點點頭,接著卻道:“我忽而想起一人,或許可滿足你條件。

  “何人?”

  衛奚狀若無意地提起:“你不是說過,有人與你相鬥,你敗於他手下?”

  柳逸長嘆一聲。

  ——非夢?

  初入江湖時,她敗於他的劍下,生死懸於一線之際,她看到了世間最精妙的劍術。

  他們擁有著相似的經歷,懷滅門弒親之仇,孤身流落江湖,甚至於後來……在飛來宮,他走過她身旁,輕輕拍她的肩膀打招呼,那一瞬間給她的感覺,宛如相識多年的好友。其實,若非他服食天毒……

  她趕緊止住這個荒謬的念頭,連連搖頭:“此人年紀輕輕,劍法卓絕,然心術不正,定然不可。”

  衛奚不再追問,頓了頓,轉而說道:“劍雖乃百兵之君,然而其他兵刃亦有可取之處,若不論劍,有一人確實刀法傑出,又乃性情中人……”

  柳逸猜測:“你是指,江竹?”

  “沒錯。”

  柳逸嘴角不由浮現出一抹苦笑,卻不言。

  衛奚似才想起二人絕交之事,連聲道:“我不該提,怪我!”

  柳逸緩緩地回憶著往事,慢悠悠地開口:“阿奚,我記得,你與江護法在少林初見時,便稱他為江兄?”

  衛奚握著棋子的手不由一顫,良久道:“你還記得。”

  “是因為是我的朋友麼?可如今卻害得你受傷,才出飛來宮不久……”柳逸越說便益發地愧疚,畢竟曾經稱兄道弟之情,待到兵戎相見之日,不僅落得一身傷,心裡也不會好受罷?她嘆了口氣,認真地說:“其實,你劍術亦極好。”

  微風輕揚,燭火下的少年一抹笑意深入眼底,拱了拱手道:“承蒙逸俠誇獎。”

  柳逸只覺得這種話不知如何接,本來朋友之間說是玩笑未嘗不可,可衛奚說的時候分明是懷著尊崇之意的。她微微埋下頭來,恰在這一瞬,未曾注意到燈火掩映下少年微微泛紅的臉色。

  她抬頭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輕聲說:“天色晚了,休息罷。”

  衛奚輕嘆一聲,不舍地望著這殘局。

  柳逸笑道:“以後有空,再領教你的高招。”

  衛奚微微頷首:“好。”

  *

  了無星月的天空一片漆黑,四方酒樓里極為寂靜。

  須臾,響起一陣均勻的呼吸聲。

  衛奚站在床前,望著雙眸緊閉的少女。

  即使經歷風雨,仍不摧其志。

  即使經歷廝殺,仍不摧其義。

  他不由回憶起往日,在飛來宮地牢來見到柳逸時。

  黑夜中,少女微微地顫抖著,卻給予了他許久不曾擁有的溫暖擁抱。

  她輕聲地說:“你來了,真好。”

  她鄭重地說:“我會幫你。”

  是蒙塵之明珠,是永夜中月光,在最危急時刻,在無盡深淵之畔溫柔地呼喚。

  他想起這些,整個人卸下所有防備,唇角不自覺地泛起一絲微笑,凝視著面前少女。

  黑夜中,依稀可見那雙清秀的眉,勾勒出遠山一般的輪廓,可以想像在其下潛藏著的雙眸,在手中劍揮出之時,如何神采四溢。

  他輕嘆一聲,綿長的呼吸聲和加速的心跳聲在自己耳邊迴蕩。

  怦怦。

  他緩緩地俯下身,唇微微移動,輕輕碰到她的額頭。

  少女小臉上白皙的肌膚在月光下映出淡淡的光澤,可觸及的是夢中才有的溫度。

  ——如此堅強的人,卻又如此暖徹心扉的溫軟啊!

  “第一次聽說你的名號起,就引起了我的注意……相遇後,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甚至比預期中的還要好……如此光明溫暖,宛如黑暗深淵中的一道光……可惜,對不起。”

  他喃喃著,聲音益發地輕,語氣卻鄭重得像是許下一個誓言。

  “逸俠,願以吾之命,成君之情。”

  ☆、枯木林:殺孽與慈悲

  第六十五章枯木林:殺孽與慈悲

  *

  一滴血,緩緩划過蒼白的唇,病態的白與熾烈的紅交織在一起。

  非夢眼神中一片空泛,不復往日高傲,亦沒有興致欣賞手中斟滿了血的精巧玉杯。

  “因為血緣上的兄弟之死,與真正關懷你的兄弟置氣?”

  一個洪亮的聲音穿透了霧氣,遙遙地從對岸傳來。

  非夢緩緩地回過頭來,淡淡地道:“教主,我只是不希望別人替我做決定。”

  凌九霄矯健地一躍到他跟前,一身黑袍凌風招展,宛若席捲了夜色而來。他凝望著非夢,語氣淡淡的:“那你別過於冒險,總讓人擔心。”

  非夢不由愣住,當年,他為了證明自己,不惜以血試劍時,記憶中的少年也是這樣抱怨的……

  “一邊做著讓人擔心的事情,一邊說大人很煩……簡直小孩子一般,你能像個兄長的樣子嗎?”

  *

  “難道你不知道,如果你的身份泄露……會引起多大的爭議?”

  聽到這蒼老嚴肅的聲音,非夢才回過神來,他們已經離去,現在卻只剩下他一人了……

  他望向面前喜怒不假於形色的魔教教主,平靜地說:“估計他們早知道是我。”

  凌九霄強調:“他們會循著這條線,找到當初所有人。”

  “只剩下我了。”

  凌九霄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之前也這樣說,結果你弟弟還在,他們藉此種下埋伏,令你重傷。他們會找到你的習慣、喜好、面貌、路徑……一切你將毫無防備,他們甚至會潛伏在你的身邊……雖然你對毒物大都免疫,但是唯自解也對你重傷過。”

  非夢有點驚訝,這席漫長的話里透露出的關懷,讓凌九霄不似魔教教主,更似於一位長者。沉吟良久,非夢問:“教主不擔心?”

  凌九霄喟然長嘆一聲:“正邪終須一戰,是我遲了。若打壓一個人,就應當讓他永世不得翻身。斬草除根,便是這般道理。而當初漏網之魚,倒是魚躍龍門了。我也需閉關一段時日,以待大敵。”

  非夢望著著神色更為凝重的凌九霄,仔細思量,似乎明白了什麼,便道:“教主有什麼儘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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