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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趕緊接道:“我在。”
“不要告訴別人我在這裡。”
柳逸連連點頭:“我明白。”
衛奚輕聲問:“你去枯游覺得怎樣?”
“如我所料,念及當年情誼,王皓不會傷我。”
“可為何荒郊獨飲?既然王公子念及情誼,當為你接風洗塵才是。”
“他們的做法我不太認同……”柳逸斟酌著措辭,“雖然非夢當誅,可不至於用這般威脅人的手段,以兄弟之情要挾,與邪魔如出一轍,又算什麼呢?”
衛奚微微一震,似乎震驚於柳逸對枯游的質疑,從她所處的立場上來看,將曾經的朋友與邪魔相提並論,實在是要有多失望……
他輕嘆一聲,良久說道:“時過境遷。”
柳逸心中不安,問:“阿奚你說,會不會有一天我變成這樣?”
衛奚認真地搖著頭:“不會的……在我心裡,你行俠仗義,永遠磊落光明。”
依舊是毫無條件的相信,在她懷疑自己之時,給予絕對的肯定,純粹得讓人感動。
柳逸輕嘆:“事情益發惡化了,有時候……我甚至想找非夢決一死戰,你說,這是不是很可笑?”
衛奚聞言,似乎更為驚訝,但只是微微一笑:“這……似乎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你倒也笑我!”柳逸不悅地瞪他一眼。
衛奚認真地反駁:“沒有……小逸可還記得當年我給你的秘籍殘頁?”
“自然記得。”
“去枯游罷,會找到你的答案。”衛奚仿佛胸有成竹。
柳逸沉吟片刻,畢竟這也是她來到此處本來的目的,不應該輕易地放棄。這也是他們第一次一起行走這麼遠,雖然偶爾分離,但終究迎來了重逢。
她點點頭,輕聲說:“只是你這傷……”
他搖頭:“不礙事的。”
“如果不想別人見到,我可以為你療傷。”
衛奚淡淡反問:“何須如此?”
柳逸輕嘆:“我們之間,何必如此……”
話未說完,樓下響起一疊聲地嘭、嘭、嘭!
衛奚霍地起身,問:“有人?”
柳逸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眸光誠摯:“你且歇著,我去應付。”
☆、四方酒樓:對弈
第六十四章四方酒樓:對弈
吱呀一聲,柳逸緩緩地推開酒樓大門。
只見十來個黃衫青年人站在酒館面前,皆手持刀劍,身披輕甲。
為首的黃衫人朝柳逸拱了拱手,問道:“逸俠可曾看到重傷的黑衣人?”
柳逸不解地問:“黑衣人?”
黃衣人解釋:“在下受枯游少主王皓吩咐追擊非夢,然其潛逃不知去向,故來詢問。”
“不曾見到。”
“按照少主的命令,我們應該搜查……”黃衣人說著走了上來。
柳逸冷冷地打斷:“我乃剿魔負責人的弟子,如何與非夢勾搭?各位信不過我?”
這話說的過於嚴重,黃衣人不由頓住腳步,略一思忖,介於少主吩咐過“不可得罪貴客”,終於後退幾步,道:“如此方才得罪了……我們走!”
*
柳逸目送著這行人離去,轉身踏上二樓,輕輕地推開門。
只見暗夜中燭火微明,少年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微敞的白衣領口露出明顯的鎖骨,清瘦中猶帶著幾分不屈的剛硬。
她微微一愣,才走上前去,說:“來的是枯游的人,來追殺非夢的。”
衛奚不置可否,卻指著旁邊問道:“這棋子……”
柳逸朝那方向看過去,但見一片燭火映照下,有黑白棋子在桌上反射出些許星光,便答道:“這是當初我生辰皎然送的。”
衛奚仔細端詳著棋子,說道:“星域棋盤,是影響江湖局勢珍寶,亦是情誼所在。畢竟,枯游少主親手所贈之物豈是凡品?
柳逸輕輕一嘆:“是。”
衛奚伸手邀請:“不如對弈一局?”
柳逸有些詫異,擔憂地問:“你的傷?”
衛奚微笑著:“無礙。”
柳逸頷首一笑:“好!也是許久未曾對弈了!”
衛奚手裡捻起一顆黑子,卻遲遲不下,溫聲說:“請。”
柳逸輕笑:“該你先。”
“是我糊塗了。”衛奚恍然,頓了頓,在中央偏左處落下一顆黑子。
柳逸執起一顆白子,在棋盤中部落下,衛奚在旁邊接上黑子,而後黑白兩相交錯,局勢愈演愈烈。這時柳逸一子落下,剛好將中部原先的黑子打吃,眉梢顯露出明媚笑意,手上卻執白殺黑,步步緊逼。
衛奚只是淡淡一笑,依舊溫和得不露聲色,宛如不染塵世的仙人。
漸漸地黑白子已將棋盤將近占滿,兩人的棋子落得愈來愈慢。
衛奚忽地輕喚:“小逸……”
“嗯。”
夜色靜寂,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入秋了,時日無多了。” 他輕聲說著,握著黑子的手懸在半空,分明的骨節映著火光愈發顯得清瘦,輕輕地發出一聲如釋重負的嘆息聲。
柳逸直視著面前的少年,他是一如既往的清雅溫和,卻能為她執劍相護,亦能與她執子相殺……
她不由輕嘆:“雖與阿奚相識不久,倒宛若多年朋友一般。”
清風徐來,燭火輕輕搖曳,少女堅定的眼神被映照得益發明亮。
衛奚看得一痴,良久誠摯地說:“與逸俠結交,奚一生之幸。”
他隨即輕捻一顆棋子,在中央緩緩落下。
那本是柳逸占據的地方,但不知為何,這顆黑子一旦注入,整局棋局勢大變……黑子已對白子有著隱隱地合圍之勢。這一手棋實在出乎她的意料,她暗自在腦海中推演,卻是毫無解決辦法,唯有在旁落下一子想要挽回。
恰在此時,衛奚卻不乘勝追擊,緩緩地開口:“奚腦海突生一問,又恐唐突。”
“但說無妨。”
“不知逸俠……想找何許人相伴一生。”他說完這短短一句話只覺大腦一片空白,似乎只是稍加提及,已用盡了一生的力氣。
柳逸愣了半晌才問:“怎麼……問起這個?”
衛奚垂下頭望著棋局,佯作看棋之勢,口上輕描淡寫:“好奇而已。”
柳逸略作思索,眸光微微閃動,輕聲:“大概是……能勝過我之人?”
模糊卻仿佛有所指向的話讓少年心中波濤洶湧,不覺間雙清眸驀地一亮,追問道:“如何勝過?”
“別的不說,至少劍術罷。”柳逸望向衛奚,暗暗地想,一向不露聲色的他究竟功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