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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夢等她說完了,才淡淡道:“事情既已查明,慕容遮便不需留著了。”
陸水緣暗自心驚,面上卻仍維持著一派平靜。
非夢又悠悠地問:“方才怎不出手?”
水緣臉色唰地一白,非夢沒繼續追問,轉而卻說:“跟我回去。”
“屬下……”
非夢抬眸,淡淡地發問:“你想留在玄門?”
“屬下不敢!”
“呵……你還有什麼不敢的?”非夢語氣平淡,“畢竟,你陸水緣忠於魔教,又並非忠於我非夢。”
陸水緣倒吸一口冷氣,趕緊埋下頭。
她的三千秀髮落在泥土上,連著那襲沾染塵埃的紅衣。
非夢望見這番場景,忽而想起了那個渾身血漬塵埃的白衣少女,然後便伸出手來,撫在她的發端。
水緣感受到一雙溫厚的手掌撫在她腦上,驀地一驚,以為一掌即將擊向她的天靈蓋,卻不想他只是挑起了一綹秀髮細細地摩挲起來。
卻聽非夢又淡淡地說了一句:“無妨,你若喜歡他,自去陪著他罷。”
無妨?!
水緣震驚之下,驀然起身,用宛若幽潭的眸子深深地凝望著非夢,見他仍是一派淡然模樣,她便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腰,踮起腳尖,朝他的耳朵輕輕地吹了口氣。
非夢感覺到身邊那熟悉而灼熱的氣息,不禁有些恍然。
接著,陸水緣輕啟紅唇:“不,我愛的人是你。”
水緣焰火般的紅唇湊得不能再近了,那玲瓏有致的身體也緊緊地貼著他的身體。
美人在懷,嬌艷欲滴。
但非夢卻皺了皺眉,再也不看陸水緣一眼,就此轉身而去。
*
柳逸一覺醒來,忽然心裡湧起一陣不安,想到非夢在飛來宮已能將蘇清殺死,那麼玄門既然與飛來宮齊名,很可能便會成為非夢的下一個目標!
於是她便展開輕功,飛速朝浩然居趕去。
*
柳逸趕到浩然居外,正要進門,但門口一個紅色身影卻將她的目光牢牢吸引住。
紅色的薄衫在夜風下微微飄揚,包裹著紅衣女子玲瓏的身軀。
柳逸停下腳步,仔細地望著那紅衣女子。
紅衣女子柔軟的秀髮散落在白皙的肌膚上,臉上浮現出幾許殷紅,一雙幽潭般的妙目中蘊藏著柔情無限,自有一番旖旎風情。
這……不正是陸水緣嗎?
饒是柳逸聽說過慕容遮風流習性,在此處看到陸水緣,她心裡也不由有些異樣。
柳逸猶豫再三,最終還是覺得不要惹事微妙,便想轉身離開。
不想,背後卻乍然傳來一個聲音:“逸俠。”
這聲音低沉中帶著幾分喑啞,正是非夢的聲音。
柳逸心上一驚,非夢在此處……又是在強搶民女?不過陸水緣是歌姬,倒不是民女……不過非夢難道是從慕容遮手裡搶的人?那慕容遮……
柳逸心中瞬間轉過多個念頭,卻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危險。
直至,非夢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見面了。”
又……見……面……了?
柳逸聽到這話,瞬間覺得毛骨悚然。
初見非夢時,是在揚州護城河畔茅屋裡。
那次柳逸見到了兩具屍體,見到非夢毫不留情地一劍劍將人殘忍凌遲,吞噬人的鮮血……
再次見到非夢時,是在飛來宮聚義廳里。那次柳逸見到了血泊中如花般凋謝的單薄少女,見到非夢站在琉璃窗邊,提著黑劍,縱身離去……
而第三次相見,她又會見到怎樣殘忍的殺戮?
柳逸頓時陷入了一陣恐慌茫然中,卻絲毫沒意識到,非夢方才那一掌拍的很輕,幾乎沒什麼力道,仿佛故友相見打招呼一般。
這時,前方傳來陸水緣帶著幾絲慵懶的嬌媚聲音:“主人,可要留著她?”
柳逸已然目瞪口呆,實在想不到,陸水緣竟然稱非夢為主人!
陸水緣還在繼續說:“主人不必擔心江護法。”
非夢不置可否:“你若想去,自己動手。”
柳逸心情十分複雜,可能是由於與非夢距離太近的緣故,他低沉喑啞的聲音她聽得很清晰。
她隱隱約約地發覺,他的話里沒什麼情緒,更不必說殺機。仿佛,跟第一次相見時,有什麼不同了。
柳逸竭力壓抑著內心的恐懼,緩緩地回過頭來。
但見,非夢已然走遠,只留下一個漆黑如夜的背影。
而陸水緣也緊緊地跟了上去。
柳逸見狀,轉身便從浩然居大門走了進去,飛快地上樓推開房門。
*
慕容遮仍安靜地躺在床上,鼻孔里冒出的氣息仍是舒緩而溫熱。
一切都如幾個時辰以前。
但柳逸知道陸水緣與非夢來過此地,而且二人關係不淺。想到這裡,柳逸苦惱地搖了搖頭,走到洗臉盆前,彎下腰掬起一捧涼水沖洗著面龐。
水盆里映照著白衣少女迷濛如霧的雙眸。
而她的前路,亦是一片迷濛。
再次見到非夢,他帶來的壓迫力絲毫未減,而她所能做的事情,也絲毫未增!
柳逸只覺一股氣堵塞在胸腔中,悶得難受卻無能為力。
她咬了咬牙,找了個椅子靜靜地坐在慕容遮的床邊,靜靜地守候著。
*
等到天光乍破,仍然沒有第三個人踏入房間。
慕容遮睜開了惺忪的睡眼,伸了個懶腰,忽而覺著手心空落落的,抬起頭來便望見了在床邊淡然靜坐的白衣少女,不由驚訝地瞠目,輕聲問:“你……沒走?”
柳逸看了慕容遮一眼,淡淡地說:“慕容門主醒了?那我走了。”
“別啊!”慕容遮連忙高聲喊道,又柔聲問,“逸兒,你在這坐了一夜?”
“恩。”
慕容遮喃喃:“在下何德何能讓姑娘這般勞神,實在內心有愧……”
柳逸聽到這般風流場中甜言蜜語,轉身就走。
慕容遮忙說:“等等!”
柳逸回過頭,淡淡地問:“怎麼?”
“吃點東西再走吧,你看你,也累了一晚上了。”慕容遮柔聲說,“我去弄早餐罷,你先好好休息一會。”
慕容遮說罷便起身穿好衣衫,快步走出房間。
不一會兒,他便端著盛滿飯菜的盤子走了過來,還笑著說:“菜來咧!”
柳逸看著放在桌上的飯菜,默默地坐了下來。
慕容遮低頭喝了口粥,只覺得江湖中的鮮血與殺戮都離他遠去,只剩下一縷源自清粥的淡淡清香的,便輕聲吟道:“平和是真,萬物歸春。”
柳逸見慕容遮悠然自得的樣子,忍不住提醒:“柳逸有一言相勸……請慕容門主小心點陸水緣。”
慕容遮輕笑著問:“逸兒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