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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現在的情勢,按照這很少有人能夠觸動的法律與規定,組織是不可能放陳雄走的,可是照他現在這種狀態,我真怕他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風依舊呼嘯而過。

  (十三)陳雄不見了

  軍區下了一個文件,即日起全軍區所有部隊開展落實“六無”活動,即無政治性案件,無責任事故,無重大違紀,無刑事案件,無嚴重軍警民糾紛,無影響官兵關係的突出問題。軍區首長還親自批了字的,團里營里自然不敢怠慢,自通知一到,立即從機關到基層開始大會小會接二連三,幾天不斷。自然各種檢查報告、決心倡議也緊隨而來。

  營里官兵連續好幾天都手拿著材料,圍繞中心指導思反覆背記,來回揣摩。教導員要求的感想和思想匯報一篇接一篇,誰也不敢在這個風口浪尖出什麼叉子。幾天以後,機關甚至專門派人到基層來抽查官兵的領悟和背記情況。

  連里也高度重視,這些天一到正課時間就全體集合,一起在俱樂部里領悟背記,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摞厚厚的前段工作總結以及下步打算之類的材料。

  陳雄總算對我的工作還算客氣,每次都能準時參加,可他那如寒冰般冰冷的眼神卻讓我有種沒來由的擔憂。我想他的心肯定已不在這了。

  湖面表面的寧靜是會催生湖底的暗涌的。正當大家以為治癒陳雄的心傷,就像他們所見過的很多人那樣時,意想不到的事終於還是來了。

  那是一個微有涼意的早晨,本應是出操的時間,值班排長郭偉神色慌張地跑過來,說:“連長,導員,陳雄不見了。”

  “不?見?了?”連長緊張地從床上跳下來。

  “我今天早上5:00時一睜眼就發現陳雄的鋪上空著,被子還是散亂的。”郭偉說道。

  “昨天晚上十二點查鋪的時候不是還在嗎?”連長的額頭上冒出些許汗,說話有些結巴。

  “是啊,可今天早上就不見了。”郭偉也一臉委屈和無奈狀。

  “大家先別著急,咱們先派人分頭四處找找,看看那些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我提議道,竭力表現得鎮定,但我的手心裡也直冒冷汗。

  一個小時過去,戰士們都回來了,山頂,谷底,山的另外兩邊都找遍了仍未見陳雄蹤影。

  “指導員,咱趕緊向營長、教導員報告情況吧,出什麼事咱可擔當不起。”連長對我說。

  “也只能這樣了。”我一時也不知所措。

  營長暴躁的聲音從電話機里傳來,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心肝微顫。連長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站在話機旁,哆哆嗦嗦地一會兒說“是”,一會兒說“明白”。

  營里一面派人去城裡尋找,一面向團里上報。整個一上午我們全連誰也沒有心思做別的工作,呆在屋裡就像等候宣判的囚犯一樣。連長坐在床沿一根接一根地抽著悶煙,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讓人呼吸不到。

  我的心裡七上八下,手心裡的汗越來越多。陳雄啊陳雄,你可千萬別在這節骨眼上出什麼事。

  營門口“六無”的橫幅還在風中招展,似乎是在對我們嘲諷。連里異常的安靜,手錶上的秒針在“滴滴”地響個不停。風吹過窗戶,讓我的心突然繃了一下,此時的任何風吹草動動能引起我的緊張。

  時間就在一分一秒中過去!

  上午十點半,營長通知我和連長去市空軍醫院,陳雄正在接受治療。營里給派了輛車,我們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目的地。待我們見到陳雄時,他的腦袋已經被左三圈右三圈的白紗布纏的只剩下鼻子和嘴巴。房間裡站滿了機關來的領導,還有營長和教導員,他們個個臉上都看不出表情。

  過了一會兒,醫生說他已經脫離危險了,只要在醫院裡休養幾天就沒事了。不久領導們也陸續走了,只剩下我和連長。我們問他感覺怎麼樣,好點沒有,他只淡淡地敷衍了幾句,聽不出任何感**彩。纏在頭上的紗布使我們難以看到他的臉,更是將我們隔離到了他的世界之外。

  見他沒事,連長的火也上來了,剛要發作,我勸了勸說:“連長,現在還不是生氣的時候。我看這樣吧,陳雄也沒事了,你先回連里吧,我留下來做兩天陪護,回頭咱再討論。”連長嘆了口氣,沒說什麼就走了。

  那一天我們幾乎誰也沒有說話,我沒有急於問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像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照顧他,給他端茶倒水,送飯。

  第二天護士過來換藥。她把陳雄頭上的紗布拆開時,我看見了他的頭皮上橫七豎八地裂了不知多少深長的口子,一定是被人用硬物砸傷的,有的傷口還往外流血,讓我目不忍視。往上敷藥時我想一定很痛,因為連護士的手都在抖,可陳雄咬著嘴唇,一聲不吭。或許這點肉體上的疼痛比起他心靈上的痛楚來說簡直微不足道。

  突然護士顫抖的手不知怎麼不小心碰到了傷口,有些暗紅的血沿著臉頰流了下來。護士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趕忙不停地說對不起。這陣痛疼似乎通到我身上似的,我忍不住咬了咬牙,眨了眨眼。

  陳雄仍然沒有吭聲,右手緊緊地抓住被子的一角,汗水濕了棉布。

  這張剛毅而看不出任何痛苦表情的臉引起我內心深深的震撼。如果說你的心麻木了,難道你的痛感神經也麻木了嗎?還是你已經習慣了受到傷害?難道生活帶給你的痛苦還要甚於這已無完膚的頭部的疼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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