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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雄,你要看開點,凡事有失必有得。你能考上南京大學的研究生說明你很有實力,你要看到你的長處,是金子到哪都會發光。”我勸說道。

  “謝謝你,導員,這件事是不是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他的聲音很低沉,無神的眼睛裡露出徹底的無助。

  “我得到的消息就只有這些,我這方面是已經無能為力了。你可以再私下裡打聽打聽,找找人,最好找找軍區方面的。”我想這是我作為指導員能提供的最大能量。

  “軍區機關……”陳雄似乎在自言自語,忽而又抬頭對我說:“謝謝導員。”然後轉身像丟了魂似的走了。

  明明身體狀態非常良好,但我卻感覺渾身無力,疲憊。面對這龐大的國家機器,我感覺到自己是多麼渺小;面對這一句話的判定,我感覺到自己是多麼的無奈。

  陳雄變得消沉,工作自然也受到了影響。戰友們對他嗤之以鼻,連長也對他責罵不斷,但陳雄似乎變得沒心沒肺似的依然如前。而我,他的指導員卻無能將他拉出這個思想的泥潭,因為從心裡我為他打抱不平。

  陳雄從此學會了抽菸,他床前的垃圾簍里總是撒滿了菸灰,菸頭。灰白色的煙圈從他那並不熟練的嘴裡吐出,穿過窗戶,裊裊地飄上屋頂,散向遠處,不知是否帶走了他深藏在心底的痛苦……

  向學校提交申請的最後期限眨眼就到了,陳雄沒能改變上頭的決定。很多個上午他都心不在焉地望著天空發呆,為此沒少挨連長的罵。

  “陳雄,既然事情都過去了,你也別想太多了,好好地調整心態,投入到工作中來。有些事情我們沒法改變,就要去接受。”我說。

  “導員,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

  “麻煩倒算不上,最主要的是你自己能調整好,振作精神,努力工作。”

  陳雄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然漏船偏遇打頭風。

  沒想到一個月後陳雄家裡又出事了。陳雄的爸爸在鄉鎮街上被一輛農用三輪車壓斷了右腿,成了半殘廢,生活幾乎難以自理。他告訴我說,他父親因為種種原因,三十多歲的時候才結婚娶他的母親。陳雄上面本還有一哥一姐,但在他們**歲的時候得了一場大病先後夭折了。所以如今父母都快七十歲了,才有一個他這麼大的兒子。父母一生窮困潦倒,為生活,為把陳雄拉扯大勞累奔波了一輩子,就連快七十高齡仍在家中種地,可以說二老的精神支柱全撐在了陳雄身上。陳雄也從小就發誓長大後一定要好好孝敬父母,他一直也是這麼做的,可誰想到這次飛來橫禍……

  他的聲音哽咽,眼角變得濕潤。

  我的心裡像是被揪了一下,疼!命運為什麼是這樣?難道那一直宣揚公平正義的神也欺弱怕強嗎,也把捉弄人當作樂趣嗎?

  空氣中流淌著蒸發不掉的悲傷,迅速扎進我的身體,撕扯著我的五臟六腑,我想對著周圍的峭壁使勁地吶喊……

  可是我是一名指導員,我必須鎮靜,我說:“陳雄,男子漢要堅強,你父母不會有事的。你多寄點錢回去,不夠的話我這兒可以借給你。”

  “謝謝你,導員,”他聲音沙啞,目光注視到我臉上,眼淚突然掉了下來:“這些天我媽一接電話就是哭,說我爸脾氣變得暴躁,覺得自己這樣活著也是累贅,不如死了算了……他經常不吃不喝,而我媽也是快七十歲的人了,身體也不好……”他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的心撕裂般的疼,可使命與責任使我強壓住就要噴薄而出的悲傷,“陳雄,不要這樣,堅強一點……”可他仍然眼淚停不下來,傷心狀讓人目不忍睹。這種情感是真摯的,是血濃於水的,是發自內心的,是催人淚下的。常說一個女人的眼淚能瓦解一切,可一個男人的淚卻能讓人心碎!

  不知何時,我的眼眶也悄悄變得紅腫。一陣晚風颳過,讓人感到徹頭徹骨的寒冷滲到骨髓,甚至有點讓我站立不住了。

  良久。

  陳雄平靜下來,用手抹了抹淚痕:“導員,”他欲言又止,然後抿了抿嘴唇,終於鼓足勇氣低聲說:“我想??退出現役!”

  我像觸了高壓電似的猛然驚醒過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樣看著他:“你說什麼?”

  (十)“我想退出現役!”

  “我想退出現役!”他又重複了一遍。

  一聲悶雷在我的耳道中炸開,讓我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我頓了頓,強作鎮定地說:“你冷靜一點,咱們軍隊的規定、法律你是知道的。軍隊不是一個飯店,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這麼浮躁是沒有用的!”

  “我知道,我全明白,但無所謂,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只要我活著……”他抬頭望向遠處,臉上映射出一種豁出一切的堅定與執著,那種眼神就像當年黃繼光用胸膛撲向敵人的機槍口似的那種無畏。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為眼前這個入伍不到兩年的戰友而震驚不已!“陳雄,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嗎?你有沒有想過,即使你回家了,你又能做點什麼呢?你父母正是需要錢的時候,而現在社會上的工作你也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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