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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該是柔蘭來伺候的,”錦蕊手上不停,嘴裡道,“可她似是不太舒服,奴婢讓她先去屋裡歇一歇,免得毛手毛腳的。”

  等屋裡撤了桌,錦蕊退出來,一眼就瞧見錦嵐站在廡廊下,低聲與古福來家的說著什麼。

  錦嵐也瞧見了她,沖她努了努嘴,比劃著名柔蘭住的屋子的方向。

  “怎麼了?”錦蕊上前去,低聲詢問。

  “不是說不舒服嗎?”錦嵐撇嘴,“想著她還未用午飯,便收拾了一些給她送去,哪知道屋裡根本就沒人。”

  錦蕊怔了怔,她是瞧著柔蘭進了屋裡的,怎麼又沒人了?

  柔蘭大抵是心向二房,只是錦蕊至今都沒弄明白,所謂的柔蘭的心上人到底是誰。

  略一思忖,錦蕊便讓錦嵐和古福來家的去園子裡尋一尋,只要尋到就好,不要打糙驚蛇。

  錦嵐應聲去了。

  定遠侯府說小是真不小,夏日裡炎熱,她走得一身是汗,幾乎要放棄尋找的時候,才找到了柔蘭身影。

  柔蘭站在一處遊廊下,背靠著牆,面無表情,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錦嵐沒有過去,等了大抵有一刻鐘,柔蘭才離開了。

  目光所及之處,再無柔蘭身影,錦嵐走到之前柔蘭站的地方,前後看了看,一時沒察覺出什麼端倪。

  靜下心來,想了又想,轉身透過花窗望著廡廊後頭,錦嵐茅塞頓開。

  花窗後,遠遠的,能看見尚欣院。斜角遠處的小道,是尚欣院去風毓院的捷徑。

  錦嵐回稟了錦蕊。

  錦蕊瞪大了眼睛,良久又嘆息一聲,進屋裡去尋杜雲蘿了。

  “夫人,”錦蕊附耳與杜雲蘿道,“柔蘭心裡存著的,許是二爺。”

  杜雲蘿的眉心擰了擰:“二伯?”

  柔蘭思慕的竟然是穆連誠……

  意外之餘,又覺得不難理解,只是穆連誠對蔣玉暖是一片真心實意,柔蘭的這份思慕,只是一廂情願罷了。

  而且,是穆連誠根本不知情的一廂情願。

  杜雲蘿不敢說十分了解穆連誠,但唯有一樣,她不會錯看。

  穆連誠不會利用柔蘭的女兒心思,讓她在韶熙園裡做“內應”的,不是他良善,不喜擺弄人心,而是他怕蔣玉暖知情,怕蔣玉暖多心。

  第713章 聖旨

  穆連誠無意,柔蘭又是怎麼想的?

  莫不是在暗處想著接近穆連誠?

  想起清澗說過柔蘭心大,杜雲蘿想,許是柔蘭真的做了些什麼。

  穆連瀟回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全暗了,他在宮裡用的晚膳,飲酒多過用飯,吃得並不舒服。

  杜雲蘿看得明白,便讓人去小廚房裡,備了些清粥小菜端來。

  稍稍梳洗一番,穆連瀟精神許多,聞到淡淡的米香,不禁胃口大開,又拉著杜雲蘿一道坐下,兩人一起用了一些。

  杜雲蘿抿著粥,低聲和穆連瀟說話:“二嫂有身孕了,懷得有些艱難,要休養一陣了。”

  穆連瀟挑眉。

  杜雲蘿又說柔蘭:“似是心裡存了二伯,我估摸著二伯是不知情的。”

  這一回,連穆連瀟都怔住了,許久才清了清嗓子,道:“糊塗人做糊塗事。”

  杜雲蘿點了點頭,認同極了。

  穆連瀟說得是有道理的,且不說穆連誠待蔣玉暖一心一日,即便往後要收一房小的,多是從尚欣院裡抬舉一個,亦或是長輩那兒賞下去的,斷不會是韶熙園裡出身的。

  朝兄弟姐妹院子裡的丫鬟伸手,傳出去是要笑死人的。

  不管柔蘭心裡怎麼想,這事兒都不成的,所以說,是糊塗人。

  一年過了一半,杜雲蘿沒有閒著,七月中元節,依舊是府中看重的日子,事事都要安排妥當。

  杜雲蘿操持中饋,得了空便去柏節堂里陪吳老太君說話。

  這一日打了帘子進去,抬眸便對上了蔣玉暖。

  四目相對,杜雲蘿下意識地擰眉,分明診出喜脈那日,她是去瞧過蔣玉暖的,可才不過十來天,蔣玉暖似乎是比那天看起來更消瘦了些。

  蔣玉暖的氣色並不好,雖然抹了胭脂,還是顯得臉色發白。

  “二嫂該當心身子才是。”杜雲蘿嘴上道。

  蔣玉暖擠出笑容,聲音細細的:“不礙事的。”

  這個孩子要緊,蔣玉暖不敢有絲毫馬虎,從知道有孕的那一天起,她的精神就是緊繃著的,別說是吃飯了,夜裡都歇不好。

  閉上眼睛就是孩子、孩子,她簡直就跟魔怔了一般。

  背著人時,蔣玉暖哭過兩回,只覺得這十月太過漫長,每一天都跟過了一輩子似的。

  明明知道盡頭在哪兒,卻又無法觸及。

  王嬤嬤勸解了她好幾回,道理她都聽進去了,但身體卻沒有辦法放鬆下來。

  熬吧,等熬到生產時,一切也就順暢了。

  蔣玉暖稍稍坐了會兒,就起身出去了。

  吳老太君看著她的模樣,對著杜雲蘿搖了搖頭:“我看她這樣子,還不等臨盆,自個兒先垮了。”

  懷孕、生產,看著是一家子上上下下的事情,其實說到底,還是女人自己的事兒,心裡的坎兒越不過,旁人說什麼也沒用。

  吳老太君心知肚明,與杜雲蘿抱怨了幾句,這事兒也就揭過去了。

  這一年的七夕陰雨連綿,小丫鬟們想去乞巧拜月,都被掃了興,怏怏的。

  七月十二,師父們進府做道場,一連誦經七日。

  杜雲蘿又遇見了穆連慧。

  穆連慧還是前回那個裝扮,腳步不疾不徐往校場去。

  起初,杜雲蘿並未放在心上,可接連幾日遇見穆連慧,多少還是有些掛心的。

  穆連慧若只是為了晉尚做做樣子,以她那個和平陽侯府撕破臉皮的脾性,這樣子做得實在有些多了。

  “鄉君,若是為了做樣子,不如去一趟平陽侯府?”杜雲蘿掃了她一眼,沉沉看著她的眼睛,“去上一炷香,比在府里做幾日道場,更能讓平陽侯府滿意。”

  穆連慧腳步一頓,話到嘴邊一轉,搖了搖頭:“不去惹人厭煩。”

  兩人正說話,突然前頭就傳了信來,說是宮裡的聖旨到了。

  聖旨兩字,激得杜雲蘿身形一顫。

  正好是中元,穆家幾兄弟都在府中,並未出門,聽聞聖旨到了,紛紛回去更衣準備。

  杜雲蘿亦匆忙趕回韶熙園,正按品著裝,聽見穆連瀟腳步聲,她慌忙扭過頭去。

  眼神一交接,穆連瀟察覺到杜雲蘿有些慌亂,他起初不知緣由,等更衣時猛得就悟了。

  想起那時她一面哭一面說過的話,穆連瀟的心痛得一塌糊塗:“雲蘿,過來。”

  杜雲蘿已經裝扮好了,聞聲就站了起來,走到穆連瀟跟前,低著頭替他整理衣擺。

  這一刻,沉甸甸的冠服壓在身上,好像也沒什麼重量了,再沉,也比不過心沉。

  “聖旨上會寫什麼?”杜雲蘿的腦袋靠在穆連瀟的胸前,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

  穆連瀟垂下眼帘,望著頭冠上的東珠,漆黑的眸子深沉不見底,喉結滾了滾,終是道:“你知道的。”

  杜雲蘿本能地咬住了唇,良久,忍住了心底酸澀,低低應了一聲。

  吳老太君礙於身體,實在無力大妝接旨,聖上體恤,免了老太君的大禮。

  穆連瀟和杜雲蘿跪在最前頭,內侍尖銳的嗓子如一把刀子,鈍鈍地割在心頭,她不由攥緊了手,掌心留下一排指甲印子。

  內侍念完了,穆連瀟接下了聖旨,上頭明明白白寫著,穆連瀟和穆連誠兩兄弟,出征西南,離出發不過五日。

  杜雲蘿站起身來,下意識地轉眸看去,對上的是蔣玉暖慘白得不見一絲血色的臉。

  出征西南,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府里眾人都沒有多少驚訝。

  周氏拍了拍杜雲蘿的手,道:“也不是頭一回了,你是好孩子,知道該怎麼做,我去柏節堂里給老太君傳個話。”

  杜雲蘿頷首。

  人慢慢都散了,杜雲蘿依舊站在祠堂前,一動不動。

  輕巧的步伐漸漸近了,即便不回頭看,杜雲蘿也聽得出來,那是穆連慧的腳步聲。

  “雲蘿,”穆連慧開口喚道,她就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跟杜雲蘿一樣,視線落在祠堂里,“永安二十五年七月,我仿若回到了前世。”

  杜雲蘿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你在怕?”穆連慧又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說,這一回,阿瀟能回來嗎?”

  第714章 真心

  一片蟬鳴。

  祠堂內院高聳的大樹遮蔽了日光。

  杜雲蘿和穆連慧卻都站在日頭之下,沒有誰避開。

  穆連慧也是依著封君品級著裝,鄉君的服制不比侯夫人的冠服複雜厚實,但較之穆連慧平日裡那素得跟清水芙蓉一般的裝束,還是顯得隆重了許多。

  也沉了許多。

  冬日裡也就罷了,正好是七月半,又在日頭下曬了會兒,兩個人臉上都是一層汗水,更不用說衣服下面了。

  熱,悶,沉得透不過氣來。

  杜雲蘿如此,穆連慧也如此。

  誰也不比誰好受。

  想明白了這一點,杜雲蘿開口時,語氣平緩了許多:“你呢?你希望他回來嗎?”

  穆連慧的眉梢一動,偏轉過頭去,望著祠堂內一層又一層的牌位,笑容里透著幾分苦澀:“雲蘿,你掌家,我反而能隨心所欲一些。”

  這句是真心話。

  杜雲蘿嗤笑一聲,沒反駁她。

  穆連慧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順順利利歸家,離開平陽侯府是第一步,她想要一個孩子,一個她十月懷胎落下來的親骨肉。

  若是練氏掌家,二房上下計較得多了,可不會讓穆連慧得償所願。

  唯有杜雲蘿當家,只要能在表面上一床棉被蓋過去,不損了顏面,不丟了里子,她才不會理會穆連慧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雲蘿你看,我們兩個,再加上南妍,三個人把這一輩子攪得和從前完全不同了,”穆連慧壓低了聲音,語氣里幾分嘲諷幾分無奈,又有幾分疑惑,“可事到如今,又到了這一年的七月,我們三個,誰也不知道,今生到底和從前還會不會疊在一起。”

  杜雲蘿抿唇,猛然間她想到的是國寧寺大殿裡南妍縣主說過的話。

  “我在乎這一年,”杜雲蘿的聲音沉沉,“縣主在乎的應該是永安二十七年,鄉君你……你又在乎哪一年?說到底,我們三個人,還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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