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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了不起的男兒,是遼國的民俗。楊家將里的楊六郎,其實並不是他排行老六,他是名將楊業的長子,在與遼兵作戰中,威震邊庭,所以有了楊六郎的說法。每次看到小說里說楊六郎有五個哥哥什麼的……就忍不住想同情他,好好的老大,硬生生成了老六。與楊同學有一樣境遇的還有范仲淹的四子,范五丈,五丈是一種對士大夫的尊稱,並不是說他排行第五。蘇軾蘇大才子也很喜歡在信里與好友以丈來尊稱。
第43章 第四十三份產業:
當我們拿到一個錯誤答案,並且深信不疑的反證的時候,我們往往只會與真相背道而馳,並且越走越偏。甚至還會自己給自己洗腦,讓自己相信除了這個答案以外,再不可能有其他選項。
謝介此時此刻就陷入了這樣的狀態。
他假定了一個“有個契國公主戀慕他爹多年的”命題,然後有坑的大腦就信馬由韁的奔騰了下去,等見到房朝辭時,已是拉都拉不回來的狀態了。
展豁然坐在一邊喝茶吃點心,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房朝辭,屁股完全沒有挪窩的打算。
展郎君的想法簡單又淳樸,讓你整整贏了我一個下午,斬了我那麼多條大龍,我氣死你!我就不走!
房朝辭卻不見絲毫生氣,只是越笑越和藹,還有耐心問他:“好吃嗎?”
“好吃極了!”展豁然把一個在朋友家又吃又住打鞦韆的賴子演繹的活靈活現,全然沒了初見時世家公子的矜持與貴氣。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是有兩幅面孔的,那不是說這人一定很虛偽又或者怎樣,只是大家都這樣。在親近之人面前和在陌生人眼前總會略有不同,一种放飛自我,一個客氣生疏。反而像謝介這樣表里如一的不學無術已經很難見到了。
“好吃就多吃點,這樣我也好在給令尊回信時,多說些你的日常。”
展豁然一口豆糕直接噎住了嗓子,咳的上氣不接下氣,糕粉亂噴。怎麼拿茶水壓,都覺得壓不下去,仿佛始終有什麼還黏在食道。就這他還不忘鬼哭狼嚎:“你你你你你怎麼還和我爹有聯繫?”
謝介本來是坐在展豁然身邊的,如今已經嫌棄的跳到了房朝辭身後,他還心有戚戚的對展豁然大喊:“你別說話!”
真的是要多嫌棄有多嫌棄。
展豁然本來想很不優雅的給謝介一個白眼的,可一對上謝介那張天生的美人臉,又無論如何都翻不下去了,只覺得真不愧是老天爺賞飯吃的臉,連嫌棄人都能嫌棄的那麼好看。
房朝辭卻瞬間決定不和展豁然玩了:“六郎,送客!”
展豁然直至被架回暫住的小院子才反應過來,房朝辭之前和他單獨說的那些話不是在開玩笑,他這次是來真的啊。總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會不會被滅口?
想著想著,展郎君又多塞了一碗茶進嘴裡。
那邊書房裡,謝介還在和房朝辭道:“你也嫌棄他?”
“對啊,我也嫌棄他。”
“那樣確實不雅,”謝介自己不是個潔癖,卻很容易嫌棄別人,他倒也不會強迫別人如何,他只會自己默默走開,簡直雙標的可以,他也認他雙標,所以他理直氣壯的對房朝辭道,“但你不許嫌棄我。”
“我怎麼會嫌棄你?”房朝辭再一次恢復了只有和謝介在一起才會露出的笑模樣,那是真正的舒心與安逸,他說的每一句都發自肺腑。
“我、我也不會嫌棄你的。”謝介打從心裡發誓。
“所以,你來找我做什麼?”
“對了!我娘!”謝介這才想起“正事”,趕忙把他今天收到禮物的遭遇,和他自己對此的猜測一股腦的告訴了房朝辭,“怎麼辦啊你說。這人都沉寂這麼多年了,怎麼突然又冒了出來?這不是給我娘添堵嘛!我爹都早登極樂多少年了,怎麼就還這麼招小娘子呢?簡直是造孽啊。”
房先生在聽過謝介有關於他爹“命里犯公主”的結論之後,就只剩下了一言難盡的佩服:“你怎麼就那麼確定是個公主呢?”
“郡主也不行啊!”謝介很認真的反駁。
“……我是說,你有沒有可能,搞錯了懷疑對象,性別什麼的。”房朝辭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提示謝介才好了。但這種你的老母親有可能有了個小狼狗的現實,他也沒辦法開口啊。他真的很怕他今晚說完,明天早上謝介就已經在前往密州的大船上了。
“男的就更不行了!天!”謝介的腦子坑的更厲害了。
斷袖之癖,自古有之,大啟南方的什麼契兄契弟更是連謝介都有所耳聞。
“我爹是不會喜歡他的!鋼!鐵!直!就像我一樣!”
鋼鐵直男這個詞明顯是謝介和天石學來的,甚至他都不太懂那是個什麼意思,就已經開始亂用了。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謝介還在堅定不移的覺得是有人想給他當後娘,那房朝辭能說什麼呢?只能在心裡給燕王點了個蠟,然後在表面上抬手給謝介比了個贊。
就暫時先讓這個美好的誤會進行下去吧,等大長公主回來再說。
比起爹娘的桃花煩惱,真正令謝介煩惱的還在第二天的早朝之上。是的,早朝,謝介也被明確下旨出席了。這一日的大朝會十分熱鬧,文臣武將,勛貴宗室,有一個算一個,能活著到江左的,如今都擁擁擠擠的等候在了偏殿,思忖著這日早朝肯定要發生什麼大事了。
有心知肚明發生了什麼的,也有兩眼一抹黑一臉茫然的。
前者是以房朝辭為代表的朝臣,他們日日上朝,關心朝廷風向比關心自己家兒子都多,因為消息的閉塞就等於是在拿自己全家的生命開玩笑。
後者則是以謝介為代表的宗室,他們可能關心糧食和蔬菜,也可能關心勾欄瓦舍的精神文明建設,卻絕不可能關心政事。宣旨內侍昨晚挨家挨戶通知的時候,大部分宗室都是“你怕不是個騙子”的匪夷所思。要不是這年頭還沒有人敢用上朝騙宗室,內侍都有可能被打出去。
但朝是真的要上的。
然後,就是今天早上慌慌張張的樣子了,對上朝稍顯生疏的,已經是宗室里表現良好的,大部分都……
早朝怎麼上?這朝服怎麼穿?我能不能悄悄在口袋裡藏塊點心?
謝介不是第一次上朝,卻勝似第一次上朝。與房朝辭一同坐在牛車中,在寂靜的御街上奔馳時,他整個人都昏昏欲睡、不知今夕何夕的。雖然最近他已經習慣了早起,但也沒有這麼早的!突然意識到了五更才起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朝天門城樓上的四更鼓準時敲響,寺廟裡的頭陀、行者終於要帶齊傢伙事準備出門了。
在還未徹底消散的黑暗中,一盞盞紅罩宮燈照亮了寬寬蕩蕩的御街,不同規格、紋飾的馬車、轎子,在衣著打扮不盡相同的僕從侍衛的拱衛下,從霧露中匆匆而來,又從霧露中匆匆而去,直奔鳳凰山下的皇城。